李商隐:无题四首(其二)

作者： 周振甫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齧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李商隐

这首诗从词句看，是男方写的失恋诗，骨子里还是向令狐绹陈情的诗。光看词句，看不出它的用意所以朦胧。首联写失恋，“飒飒”是形容秋风声。东风是春风，因为失恋，有春天里的秋天的意味。听见对方轻雷般的车声在荷花塘外传来，却不来看我。对方对我深闭固拒，门上有铜蛤蟆咬着锁，把门锁住不开，井的辘轳上有玉虎镇住，使人不敢去打水。但他还是烧香，使香烟从锁孔中透进去。他还要用玉虎的辘轳牵着绳子去井里打水。表示对方虽然拒绝他，他还要向对方表达爱情。三联说晋朝大官贾充的女儿在帘里偷看韩寿，韩寿是贾充手下的属员，所以称“韩掾(yuàn院)”。贾女因韩寿年轻貌美才爱他，洛水的女神宓(mì密)妃因陈恩王曹植富有文才留枕给他。这用来反衬对方已经嫌他老丑了，没有文才了，所以不再爱他。因此归结到他的爱情不要再和春花一起开放，爱情已经化成灰了。

张采田《玉溪生年谱会笺》把这首诗定在大中五年(851)作。这年春天，李商隐向令狐綯陈情，就住在令狐绹家里，所以听见令狐绹坐车回来，不来看他。想到令狐綯做了宰相，对他深闭固拒，他还是象“烧香人”“玉虎回”那样向綯陈情。令狐绹已经嫌他老丑无才，不再赏识他，所以他希望綯推荐的心，只好死了。这首诗的用意，在《无题四首》之一里透露即“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蓬山指翰林院，说明这一组诗是要请令狐綯推荐他进翰林院，表示失望的意思，又这四首诗的第四首：“东家老女嫁不集”，点明这四首诗的主旨，他像老女嫁不出去。他把进翰林院比做出嫁，他求令狐绹推荐，绹不肯推荐，所以叹自己嫁不出去了。

这首诗的艺术特点：一是用转折写法，你虽用金蟾齧锁，玉虎锁井，对我深闭固拒。但我转而用香烟透入锁孔，用辘轳牵绳打水，还要向你陈情。二是用反衬手法。用贾女的爱韩寿年轻，反衬令狐绹嫌他老丑；用宓妃的爱曹植文才，反衬令狐綯嫌他无才。三是用比喻而兼否定，用相思来比相望，说“一寸相思一寸灰”，是对相思的否定，用春心发来比花发；又说“莫共花争发”，是对春心发的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