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久洪《沙逊的大卫》东方文学名著鉴赏

作者： 俞久洪

【作品简介】《沙逊的大卫》是亚美尼亚人民的英雄史诗，内容主要是反映亚美尼亚人民从7世纪至10世纪反对阿拉伯统治者哈里发侵略的斗争。

早在1000多年前，该史诗就已经形成，并在人民中间，一代一代地用口传方式流传着。1873年，摩希盆地阿尔尼斯特农民克尔波口头讲述了这部史诗，由亚美尼亚著名民俗学专家斯尔万兹江第一次用散文形式记录下来，并于1874年在君士坦丁堡出版。1886年，阿别吉扬教授在瓦加尔沙帕特城记录了一个新稿本，用诗体写成，同前一个稿本相比，增加了一些新的情节和人物。1889年和1892年又先后出现了另外两个稿本。

1938年，亚美尼亚科学院为纪念该史诗形成1000年，专门组织了一个编辑委员会来整理这部史诗，阿别吉扬教授是其成员之一。经整理写成初稿的史诗，在进行深入讨论之后，内政府委员会审查通过而成为定本。全诗共11000多行。

1939年9月，亚美尼亚和苏联其他加盟共和国的人民举行庆祝会，纪念该史诗形成1000年。该史诗还先后译成俄罗斯、格鲁吉亚。阿塞拜疆、乌克兰、白俄罗斯等许多民族的文字。

《沙逊的大卫》，霍应人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出版。

【内容提要】在古老的年代，亚美尼亚经常遭到巴格达的哈里发(统治者)的侵略。一次，哈里发要娶亚美尼亚国王加基克的女儿索维娜尔为妻，国王不同意，哈里发大举入浸，索维娜尔为使祖国和人民免遭灾难，答应嫁给哈里发。

在去哈里发那里之前，索维娜尔到海边散步，一时口渴难忍，在向上帝祈求之后，一股清甜的泉水奔涌而出，她用手捧着喝了满满一掬水，接着又喝了半掬水。从那以后，她就怀孕并生下两个男孩。由那满掬水生下的是萨纳沙尔，由那半掬水生下的是巴格达沙尔。哈里发知道这两个男孩不是自己的，就想把他们除掉。一天，萨纳沙尔打死了一名奉命前来杀死他们的刽子手。而后，兄弟俩又战胜了哈里发派来的军队，逃出了巴格达，回到亚美尼亚。

兄弟俩在一座山顶上建造了城市，并请一位白发老人为它命名，老人说就叫它“沙逊”吧。这个词在亚美尼亚当“激怒”讲，所以“沙逊城”就是“激怒的城”的意思。这就是伟大的沙逊家族的来历。

接着，萨纳沙尔勇敢地闯入海底，得到了神马嘉拉利、电光宝剑、盔甲、战斗的十字架等无价之宝。兄弟俩凭借这些宝物，战胜了阿拉伯侵略者，杀死了哈里发，救出了母亲。兄弟俩的英名传遍四方。沙逊城是一座自由幸福的城，人们纷纷到这里来定居，这座小城很快发展成为大城。兄弟俩分别娶了卡济国王的女儿黛赫存姐妹俩为妻。

萨纳沙尔去世后，密斯尔的统治者密斯拉——麦立克(巴格达哈里发的亲信)乘机入侵，强迫沙逊城年年向他进贡。

萨纳沙尔的三个儿子中，只有穆格尔是真正的英雄。从7岁起，他就外出打猎。他从小就作好战斗准备以应付敌人。他还不满15岁的时候，有一头大狮子截断了通道，使城里粮食供应十分紧张。他挺身而出，奋力同狮子肉搏，并把它撕成两半。从此人们称他为伏狮者穆格尔，一致拥戴他为国王。母亲黛赫存给了他嘉拉利神马、电光宝剑等传家宝。他所到之处，敌人望风披靡。接着，穆格尔又与强暴无比的白魔王血战三天三夜，结果了他的性命，救出了被抢走已经7年的阿玛尔甘公主，与她结为夫妻。

穆格尔当上国王后，不再向麦立克进贡。麦立克非常生气，表示要同穆格尔决一雌雄。两人扭打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麦立克无奈，表示愿与沙逊结盟，不再收取贡税。双方说定，如有一方先死，就把自己的王后和孩子托对方照顾。过后，麦立克去世。麦立克的寡妻——伊丝密尔派使者到沙逊，要穆格尔履行他的誓言。阿玛尔甘劝他别去，否则40年内不跟他同床共枕。但他还是去了，并被伊丝密尔灌醉，和他同住了7年，生下了一个儿子——小密斯拉—麦立克。他清醒以后，怀着悔恨的心情返回沙逊。但妻子阿玛尔甘不能原谅他，在亲友们的帮助下，两人重归于好，并生了个儿子——大卫。但因为他俩都破坏了誓言。所以不久以后都去世了。只留下孤苦伶仃的大卫。

太卫的伯父们把他送到伊丝密尔处抚养。起初，大卫还吃她的奶。后来，接连三天三夜不吃她一口奶。无奈，只得派人到沙逊取来奶油和蜂蜜，掺和着来喂养他。大卫和别的孩子不同，他是按日生长的。他从小就力大无比。他的同父异母哥哥小麦立克把他当作眼中钉，认定他将是自己的最大威胁，对他百般虐待、侮辱，曾让他从自己剑下走过，但他不听那一套。后来，小麦立克还命令士兵，在护送大卫回沙逊的途中杀死他，但这一阴谋没有得逞。

大卫回到沙逊以后，伯父让他放牧。由于他勇猛威武，所有的野兽都怕他。一次，40个凶狠的恶魔袭击村民，抢走40头最大的公牛。大卫跟踪追击，杀死了恶魔，还发现了他们的一个藏满宝物的洞窟。从此，沙逊以豪富闻名。

大卫的父亲修建的神殿，在小麦立克入侵时，被拆毁了。他仅用一天时间就重建好了雄伟的玛鲁特神殿。小麦立克听到重建神殿的消息以后，异常恼火，他派手下率领兵马奔袭，想毁掉神殿，杀死大卫。结果遭到大卫的痛歼。小麦立克又派武士科兹巴丁再度入侵，要沙逊交纳7年贡税，并进城烧杀抢掠。大卫歼灭了敌军，夺回了被抢走的财物，解救了被抓走的妇女们，严惩了科兹巴丁，并让他转告小麦立克：沙逊是独立的，决不交纳贡税。

科兹巴丁惨败归来，小麦立克表示非要同大卫决个你死我活不可。他从四面八方征集军队，向沙逊大举进犯。全城的人都惶惶不安，只有大卫毫不惧怕。他从伯父那里要来了神马嘉拉利、电光宝剑和战斗的十字架等，踏上了征程。他单枪匹马冲进阿拉伯的军营，直杀得他们血流成河，乱作一团。接着，大卫直接向战争的祸首小麦立克挑战。一开始，大卫中计，掉进小麦立克事先挖好的40尺深的陷阱，他靠右手所带的战斗的十字架给他的力量，化险为夷，从陷阱里冲了出来。他和小麦立克商定，各自打对方三下。大卫让小麦立克先动手。小麦立克打的三棍，一棍比一棍厉害，使得大地战栗，灰尘云雾遮天蔽日，三天三夜落不下地。但大卫却纹丝不动。轮到大卫动手了，小麦立克为躲过打击，藏在地窖里，上面蒙了40张牛皮，再盖上40盘大磨石，用毛毡把磨石盖上。但仍然无济于事。大卫用电光宝剑一砍，就把小麦立克劈成两半。在大获全胜以后，大卫对残存的阿拉伯军队发布命令说：

我给你们大家自由!

你们从哪里来，还回到哪里去。

你们回家去，像从前一样好好过日子。

我也不要你们进贡。

你们要……

安分守己地呆在家中，

别再想对沙逊作乱兴兵!

大卫在赶走了阿拉伯人之后，就同汉都特公主结了婚。后来，大卫外出为40个曾向汉都特求婚的勇士寻找未婚妻。临走前，他嘱咐已怀孕的妻子，如生下男孩，就取名为穆格尔，并让孩子出去找他。

大卫外出7年，为40名勇士找到了未婚妻，并带上一位少女(准备给妻子当侍女)准备返回沙逊。这时，小穆格尔已经7岁了，他外出寻找父亲。在途中与父亲相遇。他挡住了父亲的去路，想要夺走那位少女，两人打得难解难分。这时，汉都特赶来，把父子俩分开。小穆格尔明白了真相以后，哭着吻父亲的手。但大卫仍为儿子同他厮杀而耿耿于怀，他诅咒儿子虽然永生不死，但却没有后代。小穆格尔一气之下出走了。

在结婚之前，大卫曾同秦世契—苏丹订过婚，并曾与她同宿过一夜，生下一个女儿。秦世契—苏丹对大卫同汉都特结婚怀恨在心。为此，向大卫提出决斗的挑战。决斗前，大卫到河里洗澡，秦世契—苏丹的女儿用暗箭把他射死。汉都特得知丈夫被害，跳楼自尽。小穆格尔闻讯后，杀死了秦世契—苏丹，为父报了仇。

小穆格尔同巴琪克国王的女儿郭阿尔结了婚。他杀死了向巴琪克国王索取年贡的西方国王。这时，科兹巴丁的孙子们长大了，他们领兵包围了沙逊城，小穆格尔迅速消灭了他们。他还为民除害，到阿列普城，消灭了食人的老太婆。人们感谢他，想拥戴他为王，他谢绝了。他到处漂泊。一次，他用剑把山峰劈成两半，当他骑马进去以后，山峰把他和嘉拉利神马都关在里面。但他仍十分关心人世，希望人们能过上自由幸福的生活。他殷切地表示；

当人世上还充满罪恶，

当大地上到处是虚伪，

我决不住在那个世界。

当旧世界毁灭，新世界建立时，

当一粒小麦长得像榛子一般大，

大麦长得像莓子的果实，

那时候我的日子就来临了。

到那一天我才从这儿出去进入人世。

【作品鉴赏】亚美尼亚地处中亚细亚，位于外高加索南部，居民大多信奉基督教。在历史上，亚美尼亚长期遭受外族的侵略。公元7至15世纪，先后遭到阿拉伯人、塞尔柱人、蒙古鞑靼人和帖木儿等的入侵。亚美尼亚人民坚持不懈地展开了反侵略的英勇斗争。

史诗以亚美尼亚人民反对阿拉伯统治者哈里发侵略的斗争为主线，主要反映了他们从7世纪到10世纪的斗争，特别是亚美尼亚西部沙逊地区农民在851年所进行的反抗进贡、纳税的斗争。史诗虽然没有描写具体的历史事件，但都是以上述历史事件为基础进行创作的。

史诗由《萨纳沙尔和巴格达沙尔》、《大穆格尔》、《沙逊的大卫》和《小穆格尔》四部分(四大系组成)。史诗首先叙述沙逊家族的始祖——萨纳沙尔兄弟俩创建沙逊城，战胜阿拉伯侵略者哈里发的事迹；接着，叙述大穆格尔成功地抗击阿拉伯统治者密斯拉—麦立克的斗争；进而叙述大卫同阿拉伯入侵者小麦立克的惊天动地、艰苦卓绝的斗争；最后叙述小穆格尔消灭阿拉伯入侵者的壮举。史诗通过沙逊家族四代人的英雄业绩，弘扬亚美尼亚人民反侵略的光荣传统，歌颂他们不畏强暴的坚定信念和英雄气概。由于第三代英雄大卫勇猛无比，他的业绩在四代人中最突出，最具有代表性，他同小麦立克的惊心动魄的搏斗，又是全部史诗中最动人的篇章，因此史诗通称为《沙逊的大卫》。

史诗既表现了亚美尼亚人民反抗侵略的坚强决心，又表现了他们热爱自由、和平的美好愿望。萨纳沙尔兄弟建立的沙逊城是自由幸福的天地，既不收租税，也不纳年贡，人们纷纷聚居这里，表现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大卫在杀死侵略的罪魁小麦立克之后，对残存的阿拉伯官兵的一席话，更是感人肺腑。他对他们十分宽厚，给他们以自由，要他们回家去好好过日子，不要他们进贡。同时，又告诫他们要安分守己，不要兴兵作乱，否则将给予严惩。这一番话显示了亚美尼亚人民热爱和平、反对侵略的坚强决心，表达了他们与各族人民平等、友好相处的真诚愿望，从而点明了史诗的主旨。

沙逊家族的四代英雄是人民的英雄，他们不仅是反侵略、争自由的先锋，而且还都是为民除害、造福的勇士。如，第二代英雄大穆格尔把大狮子撕成两半，又杀死了凶恶的白魔王，为民除了大害，使他们能够安居乐业；第三代英雄大卫更是功绩显赫，他杀死了袭击村民的40个恶魔，并把发现的宝物分发给大家。从此，沙逊过上了富裕的生活。这些动人的事迹闪耀着理想的光辉，从另一个方面表达了善必将战胜恶的坚定信念，表达了对安定、幸福生活的执著追求。沙逊的英雄们都与人民有着密切的联系。如在第三部分《沙逊的大卫》中，老妇人的形象一再出现，她总是在人民遭受侵略的重要时刻站出来出谋划策，对大卫的行动和获胜起到重要作用。老妇人是人民的代表和智慧的象征，大卫一再亲切地称她为“妈妈”、“老妈妈”，再好不过地表现了英雄与人民之间的血肉联系。

史诗中融汇进了许多古老神话、民间传说、童话和爱情故事，使史诗更富有浪漫色彩。神奇的想象和夸张，曲折离奇的情节，非凡的人物，赋予史诗以特有的魅力。如萨纳沙尔兄弟俩是因母亲索维娜尔喝了上帝赐予的泉水怀孕后出生的，这就给英雄的诞生添上了神奇的色彩。大卫的故事更是富有传奇色彩。他从小与众不同，“别的孩子按年生长，而大卫是按日生长”；他从小就有非凡的气力，挣断了摇篮的皮带及把他圈起来的铁圈。他放牛，竟然把狮子、老虎、熊和狼都赶进了城，连最凶猛的野兽也都服从他。他只用一天时间，就重建了雄伟的玛鲁特神殿。史诗用奇特的想象和夸张渲染他的勇敢和威力。这种手法在描写他同小麦立克的决斗时，运用得尤其成功。小麦立克对大卫的拼命一击，使地动天摇，甚至使灰尘云雾三天三夜不落，但大卫却岿然不动，更显出了他的英雄本色。

史诗中的爱情故事也富有浪漫情调，其中以大卫和汉都特公主的故事最为动人。美丽的汉都特为威名远扬的大卫所吸引，一心爱上了他，而拒绝了40名勇士的求婚。当大卫骑马飞奔而来时，她马上从楼上向他抛了一个苹果。当两人发生冲突，大卫愤而出走时，她又赤着脚去追他。这类曲折的、童话般的故事，同样为史诗增添了光彩。

史诗还着意描写了沙逊家族的传家宝——嘉拉利神马、电光宝剑、战斗的十字架等，这些具有神奇力量的宝物，能够帮助英雄们克服困难，战胜敌人，表现了劳动人民的大胆想象和美好愿望。如嘉拉利神马一天能跑七天的路程，它能不负重托，独自把幼小的大卫远道送到伊丝密尔处抚养。事后，它能冲破小麦立克的追堵，回到沙逊后，还能向人们禀报有关情况。又如战斗的十字架，它戴在大卫的右手腕上，当大卫掉进小麦立克挖的很深的陷阱以后，是它给了大卫以力量，使他绝处逢生。

史诗是亚美尼亚民间文学中的瑰宝，它具有清新、朴实的特点。史诗运用了民间文学中常用的排比、反复、对比等手法。如在描写大卫重建父亲的神殿时，他请求伯父奥旺给他各五百或一千人干各种工作，类似“要五百或一千人采石头，请你给我”的诗句多次出现，将排比和反复巧妙地融汇在一起，造成一种雄伟的气势，奏出了劳动的交响乐章。又如史诗将大卫同他的同父异母兄弟小麦立克相对比，通过他们之间的反复较量和你死我活的厮杀，来烘托、突出他的英勇无畏；另外，大卫的两个伯父奥旺和维尔果的胆小怯弱，对阿拉伯入侵者的屈膝顺从，也对大卫起到了烘托作用。

亚美尼亚人民的史诗《沙逊的大卫》，同俄罗斯人民的史诗《伊戈尔远征记》、格鲁吉亚人民的史诗《虎皮武士》一样，可以同欧洲中世纪的著名史诗——法国的《罗兰之歌》、西班牙的《熙德之歌》等相媲美，在世界文学之林中占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