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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子·内储说上七术第三十》译文与赏析

作者:laoshi来源:古典文学网-诗词帮发表于:2022-10-16 23:15:28阅读:147

内储说上七术第三十

【题解】

“储”是积储之意,“说”即历史、传说故事,从正文看来,所有这些故事又都被分门别类地安排在作者特定的法、术、势论点下,因此其中许多故事在韩非其他篇章中也曾出现过。因为思想丰富,故事众多,《储说》分为内、外篇,内、外又各分上、下,《外储说》又分左、右。

《内储说》上篇名“七术”,下篇名“六微”,陈述君主驾驭臣下的手段和方法,以及视察臣下六种隐蔽行为的措施,显而易见这些都是为君主提供统治经验的说教,是察奸、防奸、惩奸的统治术,其中有很多诡诈的行为,弄权施术、尔虞我诈的面目暴露无遗,当然其中也体现了依法治国的可贵思想,值得我们从中提取精髓。

【原文】

主之所用也七术,所察也六微。七术:一曰众端参观,二曰必罚明威,三曰信赏尽能,四曰一听责下,五曰疑诏诡使,六曰挟知而问,七曰倒言反事。此七者,主之所用也。

【译文】

君主所用的控制臣下的七种方法,所考察臣下的有六种细微的情况。七种方法:一是从多方面来参照观察,二是对犯法的人一定要惩罚来显示威严,三是诚信奖赏使受赏人能尽其所能,四是一一听取臣下的言论并给予督责,五是发布可疑的命令,诡秘地使用臣下,六是拿自己已经知道的事情去询问臣下,七是说相反的话做相反的事。这七种方法,是君主所用的。

【原文】

观听不参则诚不闻,听有门户则臣壅塞。其说在侏儒之梦见灶,哀公之称“莫众而迷”[1]。故齐人见河伯,与惠子之言“亡其半”也[2]。其患在竖牛之饿叔孙,而江乙之说荆俗也[3]。嗣公欲治不知,故使有敌,是以明主推积铁之类,而察一市之患。

【注释】

[1]哀公:即鲁哀公,春秋时期鲁国君主,公元前494年-467年在位。[2]河伯:黄河之神。惠子:即惠施,战国时期宋国人。[3]竖牛:人名。叔孙的侍僮,名牛。叔孙:人名。指叔孙豹,他是鲁国的卿,是春秋后期掌握鲁国政权的三大贵族之一。

【译文】

观察听取汇报不参照多方面的情况就不能了解真实的情况,君主听取汇报时有门户之见就使臣下不能畅所欲言。这种说法在侏儒梦见灶时,鲁哀公称之为“办事不与众人商议就要迷惑”。所以齐国人说能见到河伯,与惠施所说的“失去一半”是一样的。这种忧患在竖牛饿死他的主人叔孙豹和江乙所说的楚国的习俗中可以见到。卫嗣公想要不被蒙蔽却不懂得方法,所以招致了祸患,因此圣明的君主要类推构筑铁室以全面防备箭射的方法,来明察整个国家的祸患。

【原文】

爱多者则法不立,威寡者则下侵上。是以刑罚不必则禁令不行。其说在董子之行石邑[1],与子产之教游吉也。故仲尼说陨霜[2],而殷法刑弃灰;将行去乐池[3],而公孙鞅重轻罪。是以丽水之金不守,而积泽之火不救[4]。成欢以太仁弱齐国,卜皮以慈惠亡魏王。管仲知之,故断死人;嗣公知之,故买胥靡[5]。

【注释】

[1]石邑:古城名。战国中山地(今河北获鹿县东南)。[2]陨霜:天降大霜。陨,坠落。[3]乐池:舞台前面乐队伴奏的地方。[4]不守:守不住。不救:没人救。[5]断死人:判死刑。胥靡:古代服劳役的奴隶或刑徒。引申为逃犯。

【译文】

仁爱之心太多那么法律就不能树立,威势很少的人那么下级就会侵犯上级。因此刑罚如果不能一定实施那么禁令就不能执行。这一说法在董子巡视石邑,与子产教导游吉那里得到验证。所以孔子解说降霜,而商朝的法律惩罚在街道上倒灰;领队离开了乐池,而公孙鞅重重处罚他这个轻罪。因此丽水的金子守不住,而积泽的大火没人救。成欢认为齐王太仁慈削弱了齐国,卜皮认为魏王慈祥恩惠丧失魏王的权位。管仲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经常判死刑;卫嗣公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买回了逃犯而杀死他。

【原文】

赏誉薄而谩者下不用,赏誉厚而信者下轻死[1]。其说在文子称“若兽鹿。”故越王焚宫室,而吴起倚车辕[2],李悝断讼以射[3],宋崇门以毁死。勾践知之,故式怒蛙[4];昭侯知之,故藏弊袴。厚赏之使人为贲、诸也,妇人之拾蚕,渔者之握鳣,是以效之[5]。

【注释】

[1]谩:欺骗、诽谤。[2]倚车辕:为确立法治的权威性、吴起采取“倚车辕”的办法,即立一车辕,有能够搬动的给予奖赏。[3]射:猜度。[4]式:效法。[5]贲:孟贲,古代着名的勇士。诸:专诸,古代着名的勇士。

【译文】

奖赏赞誉微薄而又欺骗臣下的,臣下就不会听从命令;奖赏赞誉丰厚而又诚信对待臣下的,臣下就不惜牺牲。这种说法在文子那里叫做“好像野兽和鹿”。所以越国国君火烧宫室,而吴起采取“倚车辕”的办法来确立法治的权威性,李悝用猜度来断理诉讼,宋国崇尚守门的人于是大家都饿死。勾践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效法发怒的青蛙;韩昭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藏起破裤子。丰厚的奖赏能使人成为孟贲、专诸那样的勇士,就像妇女捡蚕,渔民抓鳝鱼,从这里得到验证。

【原文】

一听则愚智不分,责下则人臣不参。其说在“索郑”与“吹竽”[1]。其患在申子之以赵绍[2]、韩沓为尝试[3]。故公子氾议割河东[4],而应侯谋驰上党[5]。

【注释】

[1]索郑:即“宋公索贿郑国”。吹竽:即“滥竽充数”的典故。[2]赵绍:古人名。[3]韩沓:古人名。[4]河东:古地名,代指山西。因黄河流经山西的西南境,而山西在黄河以东,故这块地方古称河东。[5]上党:古地名,山西省东南部,主要为长治、晋城两市。

【译文】

听取一个人的意见那么智慧与愚蠢就分不出来,责备臣下那么做臣子的就不会参与。这种说法在“索郑”与“吹竽”的故事中就有。它的祸患在申子用赵绍、韩沓去试探韩昭侯的事中。所以公子氾建议割让河东,而应侯范雎建议放弃上党。

【原文】

数见久待而不任,奸则鹿散。使人问他则不鬻私。是以庞敬还公大夫,而戴欢诏视辒车[1],周主亡玉簪,商太宰论牛矢[2]。

【注释】

[1]辒车:古代一种可以卧息、四面有帷帐的车辆。[2]牛矢:牛粪。

【译文】

几次召见臣下让他们长时间等待而不委任职事,奸臣就像受惊的鹿一样散去。派遣人去诘问,臣下就不会谋划私利。因此庞敬召回公大夫,而戴欢命令人去视察卧车,周国国君故意丢失玉簪,商朝太宰断言有牛粪。

【原文】

挟智而问,则不智者至;深智一物,众隐皆变[1]。其说在昭侯之握一爪也[2]。故必南门而三得[3]。周主索曲杖而群臣惧[4],卜皮事庶子[5],西门豹详遗辖[6]。

【注释】

[1]变:通“辨”。[2]昭侯之握一爪也:韩昭侯用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指甲,然后假装掉了一个指甲,寻找得非常着急,于是近待就割掉自己的指甲呈献给他。昭侯通过此事来考察近侍忠诚与否。[3]乡:通“向”,方向。[4]周主索曲杖:周主下令寻找曲杖,官吏花费了几天都没有找到。于是周主私下里派人寻找曲杖,不过一天就找到了。周主就告诉了官吏找到了曲杖,试探官吏对自己是否忠诚。于是,官吏们都惶恐谨守职责,认为君主是神圣英明的。[5]事:侍奉。详:古同“佯”,假装。[6]辖:(xiá)大车轴头上穿着的小铁棍,可以管住轮子使不脱落。

【译文】

拿自己知道的事情去询问臣下,那么不知道的事情就会明白;深入地去探究一个事物,那么,众多隐秘的事情也可以明辨了。这个说法出现在韩昭侯握着一只手而寻找指甲的故事中。所以确定了南门的情况,其他三个方向的情况也就明白了。周国国君索要弯曲的拐杖而群臣都感到恐惧,卜皮侍奉小老婆的儿子,西门豹假装丢失车辖。

【原文】

倒言反事以尝所疑则奸情得[1]。故阳山谩樛竖,淖齿为秦使,齐人欲为乱,子之以白马,子产离讼者,嗣公过关市[2]。

【注释】

[1]尝:试探。[2]谩:欺骗、诽谤。

【译文】

说相反的话做相反的事来试探自己所怀疑的事,就能得知奸邪的情况。所以阳山君欺骗樛竖,淖齿假扮秦国使者,齐国人想要作乱就驱逐自己喜爱的人,子之假装说有白马跑出东门,子产隔离开诉讼的双方,卫嗣公假扮客商过关口上的集市。

【原文】

卫灵公之时,弥子瑕有宠,专于卫国[1]。侏儒有见公者曰:“臣之梦践矣。”公曰:“何梦?”对曰:“梦见灶,为见公也。”公怒曰:“吾闻见人主者梦见日,奚为见寡人而梦见灶?”对曰:“夫日兼烛天下,一物不能当也;人君兼烛一国人,一人不能拥也[2]。故将见人主者梦见日。夫灶,一人炀焉,则后人无从见矣[3]。今或者一人有炀君者乎?则臣虽梦见灶,不亦可乎!”

【注释】

[1]卫灵公:名元,春秋时期卫国国君。弥子瑕:人名,卫灵公的宠臣。[2]当:同“挡”,遮挡、遮蔽。拥:(yōnɡ)通“壅”,遮挡,蒙蔽。[3]炀:(yànɡ)烘烤、烤火。

【译文】

卫灵公在位时期,弥子瑕得到宠信,在卫国专权独断。有一个侏儒见到卫灵公说:“我的梦应验了。”卫灵公说:“什么梦?”侏儒回答说:“梦见灶,预见我能见到您了。”卫灵公发怒说:“我听说即将见君主的人都梦见太阳,为什么你要见到寡人而梦见灶呢?”侏儒回答说:“那太阳照亮天下,没有一样东西可以把它遮挡;君主照亮一国人,一个人是不能够遮挡的。所以将要见到君主的人梦见太阳。至于那灶,只要一个人在灶门那里烤火,那么后面的人是没有办法看见火了。如今也许有一个人在烤您的火而把您的光亮挡住了?那么我虽然梦见了灶,不也是可以吗?”

【原文】

鲁哀公问于孔子曰:“鄙谚曰:‘莫众而迷。’今寡人举事,与群臣虑之,而国愈乱,其故何也?”孔子对曰:“明主之问臣,一人知之,一人不知也;如是者,明主在上,群臣直议于下。今群臣无不一辞同轨乎季孙者,举鲁国尽化为一,君虽问境内之人,犹之人,不免于乱也。”

【译文】

鲁哀公问孔子说:“民谚说:‘办事不与众人商议就会迷惑。’如今我做事,与群臣一起商议,然而国家却更加混乱,这是什么原因呢?”孔子回答说:“明白的君主询问臣下,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像这样的话,圣明的君主在上,群臣在下面直率地议论。如今群臣没有不与季孙统一口径的,整个鲁国都化为一张嘴了,君主即使询问鲁国所有的人,就好像问一个人,所以国家免不了混乱。”

【原文】

一曰:晏婴子聘鲁,哀公问曰:“语曰:‘莫三人而迷。’今寡人与一国虑之,鲁不免于乱,何也?”晏子曰:“古之所谓‘莫三人而迷’者,一人失之,二人得之,三人足以为众矣,故曰‘莫三人而迷’。今鲁国之群臣以千百数,一言于季氏之私。人数非不众,所言者一人也,安得三哉?”

【译文】

还有一说法:晏婴出访鲁国,鲁哀公问他:“俗话说:‘不与三个人商议就会迷惑。’如今我与全国人一起考虑国事,鲁国还是免不了混乱,为什么?”晏子说:“古人所说‘不与三个人商议就会迷惑’,是说一个人会失策,两个人会得计,三个人就足以形成多数人的意见,所以说‘不与三个人商议就会迷惑’。如今鲁国的群臣虽然数以千计,但都统一口径于季孙氏的私心。人数不是不多,所说的都是一个人的话,怎么能算三个人呢?”

【原文】

齐人有谓齐王曰:“河伯,大神也。王何不试与之遇乎?臣请使王遇之。”乃为坛场大水之上,而与王立之焉。有间,大鱼动,因曰:“此河伯。”

【译文】

齐国有个人对齐王说:“河伯,是个大神仙,大王为何不尝试着与他见一见呢?臣请求让大王见一见他。”于是就在河边上修筑了祭祀的坛场,与齐王一起站在坛上。过了一会儿,有条大鱼游动,这个齐国人就说:“这就是河伯。”

【原文】

张仪欲以秦、韩与魏之势伐齐、荆,而惠施欲以齐、荆偃兵[1]。二人争之。群臣左右皆为张子言,而以攻齐、荆为利,而莫为惠子言。王果听张子,而以惠子言为不可。攻齐、荆事已定,惠子入见。王言曰:“先生毋言矣。攻齐、荆之事果利矣,一国尽以为然。”惠子因说:“不可不察也。夫齐、荆之事也诚利,一国尽以为利,是何智者之众也?攻齐、荆之事诚不可利,一国尽以为利,何愚者之众也?凡谋者,疑也。疑也者,诚疑:以为可者半,以为不可者半。今一国尽以为可,是王亡半也。劫主者固亡其半者也。”

【注释】

[1]张仪:(?-前310)战国时着名的纵横家。惠施:战国时期宋国人。偃:停止。

【译文】

张仪打算用秦国、韩国和魏国联合的势力去攻打齐国、楚国,而惠施打算与齐国、楚国停止战争,两人为此而争论。魏王的群臣百官、身边侍从都赞同张仪所说的,认为攻打齐国、楚国对魏国有利,而没有一人赞同惠施的主张。魏王果然听取张仪的意见,而认为惠施的意见不可取。攻打齐国、楚国的事决定后,惠施就进宫拜见魏王。魏王说:“先生不要再说了,攻打齐国、楚国的事果然是很有利的,全国人都认为是这样。”惠施因此说:“不能不仔细考察呀。那攻打齐国、楚国的事诚然有利,全国人都认为有利,为何聪明的人这么多?如果攻打齐国、楚国的事确实不利,而全国人都认为有利,为何愚蠢的人这么多?凡是需要商议的事,是因为还有怀疑。怀疑,是确实有疑惑:认为可以的占一半,认为不可以的占一半。如今全国人都认为可以,这说明大王失去了另一半人的意见。劫持君主的人正是使那一半反对意见丧失的人。”

【原文】

叔孙相鲁,贵而主断。其所爱者曰竖牛,亦擅用叔孙之令[1]。叔孙有子曰壬,竖牛妒而欲杀之,因与壬游于鲁君所[2]。鲁君赐之玉环,壬拜受之而不敢佩,使竖牛请之叔孙。竖牛欺之曰:“吾已为尔请之矣,使尔佩之。”壬因佩之。竖牛因谓叔孙:“何不见壬于君乎?”叔孙曰:“孺子何足见也。”竖牛曰:“壬固已数见于君矣。君赐之玉环,壬已佩之矣。”叔孙召壬见之,而果佩之,叔孙怒而杀壬。壬兄曰丙,竖牛又妒而欲杀之[3]。叔孙为丙铸钟,钟成,丙不敢击,使竖牛请之叔孙。竖牛不为请,又欺之曰:“吾已为尔请之矣,使尔击之。”丙因击之。叔孙闻之曰:“丙不请而擅击钟。”怒而逐之。丙出走齐。居一年,竖牛为谢叔孙,叔孙使竖牛召之,又不召而报之曰:“吾已召之矣,丙怒甚,不肯来。”叔孙大怒,使人杀之。二子已死,叔孙有病,竖牛因独养之而去左右,不内人,曰:“叔孙不欲闻人声[4]。”不食而饿杀。叔孙已死,竖牛因不发丧也,徙其府库重宝空之而奔齐。夫听所信之言而子父为人僇,此不参之患也[5]。

【注释】

[1]叔孙:指叔孙豹,春秋后期鲁国执政的三大贵族之一,三大贵族是指鲁国的三家大夫孟孙、叔孙、季孙氏,他们三家当时掌握了鲁国的政权。竖牛:孙叔豹的年轻侍仆,名牛。[2]壬:即仲壬,孙叔豹的次子。[3]丙:即孟丙,孙叔豹的长子。[4]内:同“纳”。[5]僇:通“戮”。杀戮。

【译文】

叔孙豹做了鲁国的相国,尊贵又独揽大权。他所宠爱的一个叫竖牛的年轻侍仆,也擅自盗用叔孙豹的命令。孙叔豹有个儿子叫仲壬,竖牛嫉妒他而想杀了仲壬,因此与仲壬到鲁国君主住的地方游玩。鲁君赏给仲壬一只玉环,仲壬跪拜接受了但不敢佩带,便让竖牛去请示叔孙豹。竖牛就欺骗他说:“我已经替你请示了,你父亲让你佩带它。”仲壬因此佩带了那只玉环。竖牛于是去告诉叔孙豹说:“为什么不带仲壬去见国君呢?”叔孙豹说:“小孩子哪里够得上去见国君呢?”竖牛说:“仲壬本来已经好几次去见到国君了。国君还赏赐了玉环,仲壬已经佩带玉环了。”叔孙豹于是召仲壬来见,果然见到仲壬已经佩带了玉环,叔孙豹大怒之下杀了仲壬。仲壬的兄长叫孟丙,竖牛又嫉妒孟丙而想杀死他。叔孙豹给孟丙铸造了一口钟,钟造成后,孟丙不敢敲钟,让竖牛去请示叔孙豹:竖牛没有为他请示,又欺骗他说:“我已经替你请示了,让你敲钟。”孟丙因此而敲钟。叔孙豹听到敲钟声后说:“孟丙不请示就擅自敲钟。”盛怒之下把孟丙逐出家门。孟丙于是出逃到了齐国,过了一年,竖牛替孟丙向叔孙豹谢罪,叔孙豹便让竖牛去召孟丙回来,竖牛没有去召孟丙而且报告说:“我已经去召孟丙了,孟丙很生气,不肯回来。”叔孙豹大怒,派人去杀死了孟丙。两个儿子死后,叔孙豹生了病,竖牛借口单独给叔孙豹养病而撤掉叔孙豹的侍卫,不允许任何人进去见叔孙豹,说:“叔孙豹不愿意听到人的声音。”不给叔孙豹吃饭而饿死了叔孙豹。叔孙豹已经死了,竖牛借机不发布死讯,而去搬运府库里的重宝,搬空了府库而逃奔到齐国去了。那叔孙豹听信所宠信的人然而使父子三人被杀戮,这就是对事实不加验证的祸害。

【原文】

江乙为魏王使荆,谓荆王曰:“臣入王之境内,闻王之国俗曰:‘君子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恶[1]。’诚有之乎?”王曰:“有之。”“然则若白公之乱,得庶无危乎[2]?诚得如此,臣免死罪矣。”

【注释】

[1]蔽:遮住、遮掩、庇护。[2]庶:(shù)希冀。

【译文】

江乙替魏王出使楚国,对楚王说:“我进入大王的您的国境内,听说贵国的习俗是:‘君子不遮掩别人的美德,不说别人的恶行。’真有这种习俗吗?”楚王说:“有啊。”江乙说:“那么像白公造反作乱之类的事情,能有希望没有危险吗?如果确实是这样,我就可以免去死罪了。”

【原文】

卫嗣君重如耳,爱世姬,而恐其皆因其爱重以壅己也,乃贵薄疑以敌之如耳,尊魏姬以耦世姬,曰:“以是相参也[1]。”嗣君知欲无壅,而未得其术也。夫不使贱议贵,下必坐上,而必待势重之钧也,而后敢相议,则是益树壅塞之臣也[2]。嗣君之壅乃始。

【注释】

[1]卫嗣君:即卫嗣公,战国时期卫国的君主。如耳:人名。春秋战国时期卫国大夫。世姬:卫嗣君的宠妃。壅:蒙蔽。耦:同“偶”。双数、成对、相对。参:(cēn)等同。[2]坐:定罪,由……而获罪。

【译文】

卫嗣君重用如耳,宠爱世姬,然而害怕他们都依靠自己的爱宠而来蒙蔽自己,于是便提高薄疑的地位来与如耳匹敌,尊敬魏姬来与世姬相互对抗,说:“这样来使他们互相对抗。”卫嗣君懂得想要不被蒙蔽,然而没有得到不受蒙蔽的方法。如果不让卑贱的人去议论高贵的人,不使隐瞒上司罪刑的属下与上司一同受罚,而一定要等到臣下权势相等,才敢互相议论,那么这便是树立了更多蒙蔽自己的臣子。卫嗣君被蒙蔽也就开始了。

【原文】

夫矢来有乡,则积铁以备一乡;矢来无乡,则为铁室以尽备之[1]。备之则体不伤。故彼以尽备之不伤,此以尽敌之无奸也。

【注释】

[1]乡:通“向”,方向。

【译文】

箭射来有一定的方向,就堆积铁来防备这个方向;如果箭射来没有一定的方向,那么就要筑造铁室来全面防备它。全面防备身体就不会受伤。所以防箭的人因为防备全面就不会受伤,君主因为防备全面就不会发生奸邪之事。

【原文】

庞恭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庞恭曰:“夫市之无虎也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郸之去魏也远于市,议臣者过于三人,愿王察之。”庞恭从邯郸反,竟不得见。

【译文】

庞恭和魏国的太子在赵国的邯郸一起作为人质,庞恭对魏王说:“如今有一个人说集市上有老虎,大王您相信吗?”魏王说:“不相信。”庞恭说:“有两个人说集市上有老虎,大王您相信吗?”魏王说:“不相信。”庞恭说:“有三个人说集市上有老虎,大王您相信吗?”魏王说:“寡人相信。”庞恭说:“那集市上没有老虎是很明显的,然而三个人说就变成了有老虎。如今邯郸离魏国比到集市远得多,而议论我的人肯定超过三人,希望大王仔细考察他们的话。”庞恭从赵国的邯郸返回魏国,竟然见不到魏王了。

【原文】

董阏于为赵上地守[1]。行石邑山中,涧深,峭如墙,深百仞,因问其旁乡左右曰:“人尝有入此者乎[2]?”对曰:“无有。”曰:“婴儿、痴聋、狂悖之人尝有入此者乎[3]对曰:“无有。”“牛马犬彘尝有入此者乎?”对曰:“无有。”董阏于喟然太息曰:“吾能治矣。使吾治之无赦,犹入涧之必死也,则人莫之敢犯也,何为不治?”

【注释】

[1]董阏于:一作董安于,春秋末期晋国人,赵简子的家臣。上地:晋国的上党地区,今山西东南。守:郡守。[2]石邑:晋国的地名,今河北获鹿西南。仞:古代高度计量单位,八尺为一仞。旁乡左右:居住在深涧附近的人。[3]狂悖:精神失常。

【译文】

董阏于任赵国上党郡郡守。一次巡视到石邑山中,山涧很深,陡峭得像墙,深达数百尺,于是便问居住在山涧附近的人:“有人曾经掉进这山涧里吗?”回答说:“没有。”董阏于说:“有婴儿、痴呆聋子、精神失常的人曾经掉进这山涧里吗?”回答说:“没有。”董阏于说:“有牛马狗猪等动物曾经掉进这山涧里吗?”回答说:“没有。”董阏于叹息地说:“我能治理好上党郡了。如果我治理此地绝不宽赦,就像掉进这个山涧里必死一样,那么就没有人敢犯法了,怎么会治理不好呢?”

【原文】

子产相郑,病将死,谓游吉曰:“我死后,子必用郑,必以严莅人[1]。夫火形严,故人鲜灼;水形懦,人多溺[2]。子必严子之形,无令溺子之懦。”子产死。游吉不肯严形,郑少年于相率为盗,处于萑泽,将遂以为郑祸。游吉率车骑与战,一日一夜,仅能克之。游吉喟然叹曰:“吾蚤行夫子之教,必不悔至于此矣[3]。”

【注释】

[1]子产:即公孙侨,春秋时郑国执政的卿。游吉:即子太叔,郑国继子产执政的大臣。[2]形:通“刑”。下文“游吉不肯严形”之“形”同此。[3]蚤:这里用为“早”之意。

【译文】

子产任郑国的相国,病得快要死了,就对郑国的大臣游吉说:“我死后,你一定会掌管郑国,你一定要用严酷的手段治理民众。那火的形状是严酷的,所以很少人被烧伤;那水的形状是柔弱的,所以很多人被水淹死。你一定要严厉执行刑罚,不要让人们因为您的懦弱而淹死。”子产死了。游吉不肯严厉实行刑罚,郑国的青少年拉帮结伙当了强盗,躲藏在萑苻之泽中,将逐渐成为郑国的祸害。游吉于是率领骑兵和他们交战,打了一天一夜,才勉强打败那帮强盗。游吉叹息说:“我要是早点听从子产先生的教诲,一定不会后悔到如此地步。”

【原文】

鲁哀公问于仲尼曰:“《春秋》之记曰:‘冬十二月,霣霜,不杀菽[1]。’何为记此?”仲尼对曰:“此言可以杀而不杀也。夫宜杀而不杀,桃李冬实。天失道,草木犹犯干之,而况于人君乎!”

【注释】

[1]霣:(yǔn)古通“陨”。陨落、降下之意。菽:豆及豆叶之意。

【译文】

鲁哀公问孔子说:“《春秋》记载说:‘冬天十二月,降霜,没有冻死豆类作物。’为什么要记载这件事?”孔子回答说:“这是说应该伤害而不伤害。那应该伤害的而不伤害,那么桃树李树冬天就可以结果实了。大自然失去了常规,草木尚且侵犯它,更何况人间的君主呢!”

【原文】

殷之法,刑弃灰于街者。子贡以为重,问之仲尼。仲尼曰:“知治之道也。夫弃灰于街必掩人,掩人,人必怒,怒则斗,斗必三族相残也,此残三族之道也,虽刑之可也。且夫重罚者,人之所恶也;而无弃灰,人之所易也。使人行之所易,而无离所恶,此治之道。”

【译文】

商朝的法律规定,把垃圾丢弃在街道上的人要处以刑罚。子贡认为这种刑罚太重,就去请教孔子。孔子说:“商朝人这是懂得法理的道理。那丢弃在街道上的垃圾一定会尘土飞扬而遮掩人的眼睛,遮掩人的眼睛,人们一定会发怒,发怒就容易引起争斗,争斗一定会使许多家族之间互相残杀,这就一种能够引起许多家族相残的做法,即使对当事人处以刑罚也是可以的。况且所谓的重罚,都是人们所厌恶的;而不乱丢弃垃圾,是人们所容易做到的。使人们做他们容易做到的,来避免人们遭受他们所厌恶的刑罚,这就是治理好百姓的办法。

【原文】

一曰:“殷之法,弃灰于公道者断其手。”子贡曰:“弃灰之罪轻,断手之罚重,古人何太毅也[1]?”曰:“无弃灰,所易也;断手,所恶也。行所易,不关所恶,古人以为易,故行之[2]。”

【注释】

[1]毅:残忍、残酷。[2]关:涉猎、牵连、涉及。

【译文】

另有一种说法:“商朝的法律,对于在公共道路上丢弃垃圾的人要砍断他的手。”子贡说:“丢弃垃圾的罪很轻,砍断手的刑罚很重,古代的人为何这样残忍呢?”孔子说:“不丢弃垃圾,是很容易做到的;砍断手,是人们所厌恶的。做他们所容易的事,不涉猎他们所厌恶的,古代人认为这样做很容易,所以就实行这样的法律。”

【原文】

中山之相乐池以车百乘使赵,选其客之有智能者以为将行,中道而乱。乐池曰:“吾以公为有智,而使公为将行,今中道而乱,何也?”客因辞而去,曰:“公不知治。有威足以服之人,而利足以劝之,故能治之。今臣,君之少客也。夫从少正长,从贱治贵,而不得操其利害之柄以制之,此所以乱也。尝试使臣:彼之善者我能以为卿相,彼不善者我得以斩其首,何故而不治!”

【译文】

中山国的相国乐池带领百辆车马出使赵国,他挑选自己的门客中有智慧有才能的人作为领队,在半路上车队散乱了。乐池说:“我认为你很有智慧有才能,而使你担任领队,如今走到半路车队就散乱了,这是为什么呢?”这门客因此辞职离去,说:“您不懂得治理的方法。有了威势就足以使人屈服,而有了利益就足以勉励人,所以能将人治理好。如今的我,只是您的一个年轻的门客。让年轻的去纠正年长的,让卑贱的去治理高贵的,而又没有掌握赏罚大权来控制他们,这就是之所以散乱的原因。假使您尝试让我有这样的权力:他们之中表现很好的我能把他们任命为卿相,他们之中表现不好的我可以斩掉他们的头,还有什么不能治理的呢?”

【原文】

公孙鞅之法也重轻罪。重罪者,人之所难犯也;而小过者,人之所易去也。使人去其所易,无离其所难,此治之道。夫小过不生,大罪不至,是人无罪而乱不生也。

【译文】

公孙鞅制定的法律也把轻罪加以重罚。所谓的重罪,是人们所难犯的;而小的过错,是人们很容易就能去掉的。使人们去掉很容易去掉的,不犯所难犯的,这就是治理好百姓的方法。那小过错不产生,大罪就不会来到,这样人们不犯罪而混乱也就不会发生了。

【原文】

一曰:公孙鞅曰:“行刑重其轻者,轻者不至,重者不来,是谓以刑去刑也。”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公孙鞅说:“执行刑罚,对轻罪处以重罚,犯轻罪的人就不会出现,犯重罪的人也不会产生,这就是叫做用刑罚来去掉刑罚。”

【原文】

荆南之地,丽水之中生金,人多窃采金。采金之禁:得而辄辜磔于市[1]。甚众,壅离其水也,而人窃金不止[2]。大罪莫重辜于市,犹不止者,不必得也。故今有于此,曰:“予汝天下而杀汝身。”庸人不为也。夫有天下,大利也,犹不为者,知必死。故不必得也,则虽辜磔,窃金不止;知必死,则天下不为也。

【注释】

[1]辜:示众,在闹市处死并将尸首暴露街头。磔:即车裂,将人头和四肢分别拴在五辆车上,用马向五个方向拉开以撕裂肢体的一种酷刑,又称“五马分尸”。[2]壅:阻塞、阻挡之意。离:阻断。

【译文】

楚国南部的地方,丽水中出产金子,有很多人去偷偷采掘金子。偷采金子的禁令规定:抓住偷采金子的人就马上在闹市砍头示众。被砍头示众的人很多,都阻塞了丽水的水流,而人们还是偷偷采掘金子不止。对大罪的惩处没有比砍头示众更重的了,而仍然不能禁止人们偷采金子,是因为偷采金子不一定被抓到。所以如今有人在这里说:“给你天下而杀死你。”那是平常的人也不会做的。那拥有天下,是大利益,仍然不去做,知道一定会死。因为不一定被抓获,那么虽然抓住了要被砍头示众,仍然会偷采金子不止;如果知道一定会死,那么就是据有天下也不会做的。

【原文】

鲁人烧积泽[1]。天北风,火南倚,恐烧国。哀公惧,自将众趣救火者[2]。左右无人,尽逐兽而火不救,乃召问仲尼。仲尼曰:“夫逐兽者乐而无罚,救火者苦而无赏,此火之所以无救也。”哀公曰:“善。”仲尼曰:“事急,不及以赏;救人者尽赏之,则国不足以赏于人。请徒行罚。”哀公曰:“善。”于是仲尼乃下令曰:“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逐兽者,比入禁之罪[3]。”令下未遍而火已救矣。”

【注释】

[1]积泽:日久形成的沼泽,指大柴荡。[2]趣:通“促”。催促,督促。[3]比:相合、和同。降北:投降和败逃。

【译文】

鲁国人放火焚烧日久形成的大柴荡。当时天气是刮北风,火向南蔓延,恐怕要烧到国都。鲁哀公恐惧,亲自率领众人督促救火。身边没有人,都去追逐从火中跑出来的野兽而不去救火,于是招来孔子询问。孔子说:“那追逐野兽的人愉快而不受处罚,救火的人辛苦而没有奖赏,这就是火灾没有人救的缘故。”鲁哀公说:“说得好。”孔子说:“事情紧急,来不及用奖赏的办法;如果救火的人都奖赏,那么动用了国家的全部财富也不够用来奖赏这些人。请求使用刑罚。”鲁哀公说:“好。”于是孔子就下达命令说:“凡是不救火的人,与投降败逃的人罪行相同;追逐野兽的人,与闯入禁地的人罪行相同。”命令还没有传遍而大火已经被扑灭了。

【原文】

成欢谓齐王曰:“王太仁,太不忍人。”王曰:“太仁,太不忍人,非善名邪?”对曰:“此人臣之善也,非人主之所行也。夫人臣必仁而后可与谋,不忍人而后可近也;不仁则不可与谋,忍人则不可近也。”王曰:“然则寡人安所太仁?安不忍人?”对曰:“王太仁于薛公,而太不忍于诸田。太仁薛公,则大臣无重;太不忍诸田,则父兄犯法。大臣无重,则兵弱于外;父兄犯法,则政乱于内。兵弱于外,政乱于内,此亡国之本也。”

【译文】

成欢对齐王说:“大王太仁慈了,对人太不狠心了。”齐王说:“太仁慈,太不狠心,这不是好名声吗?”成欢回答说:“这是做臣子的优良品德,而不是君主所奉行的。那做臣子的必须要仁慈然后才可以和他谋事,不狠心待人然后才能与他亲近;不仁慈的就不可以和他谋事,狠心待人的就不可以亲近。”齐王说:“然而我什么地方太仁慈?什么地方不狠心待人?”成欢回答说:“大王对待薛公太仁慈,而对待田氏宗族太不狠心。太仁慈地对待薛公,那么大臣们就会没有权力;太不狠心对待各田氏宗族,那么他们的父兄就会犯法。大臣们没有权力,对外的兵力就软弱;父兄犯法,那么内部政事就会混乱。对外兵力软弱,内部政事混乱,这就是亡国的根源。”

【原文】

魏惠王谓卜皮曰:“子闻寡人之声闻亦何如焉?”对曰:“臣闻王之慈惠也。”王欣然喜曰:“然则功且安至?”对曰:“王之功至于亡。”王曰:“慈惠,行善也。行之而亡,何也?”卜皮对曰:“夫慈者不忍,而惠者好与也。不忍,则不诛有过;好予,则不待有功而赏。有过不罪,无功受赏,虽亡,不亦可乎?”

【译文】

魏惠王告诉卜皮说:“您听说我的名声在外如何?”卜皮回答说:“我听说大王对臣民仁慈恩惠。”魏惠王欣然喜悦地说:“这样的话我的功业会达到什么程度?”卜皮回答说:“大王的功业将要导致亡国。”魏惠王说:“仁慈恩惠,是行善。行善而会走向灭亡,为什么呢?”卜皮回答说:“那仁慈的人不狠心,而恩惠的人好施舍。不狠心,那么就不惩罚有过错的人;好施舍,那么就会不等臣子有功就赏赐。有过错不惩罚其罪,没有功业而受到赏赐,即使灭亡,不也是合理的吗?”

【原文】

齐国好厚葬,布帛尽于衣衾,材木尽于棺椁。桓公患之,以告管仲曰:“布帛尽,则无以为蔽;材木尽,则无以为守备。而人厚葬之不休,禁之奈何?”管仲对曰:“凡人之有为也,非名之,则利之也。”于是乃下令曰:“棺椁过度者戮其尸,罪夫当丧者。”夫戮死,无名;罪当丧者,无利:人何故为之也?

【译文】

齐国人喜欢厚葬,布帛都用在死人的衣物被盖上,木材都用在棺椁上。齐桓公为此感到忧虑,就把这事告诉管仲说:“布帛用完了,那么活人就没有东西遮盖身体了;木材用尽了,那么就没有东西来修筑防御的工程了。而人们厚葬不止,要禁止的话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凡是人们有所作为的,不是图名,就是图利。”于是就下达命令说:“棺椁超过厚度的,就开棺斩尸,并惩罚举行葬礼的人。”那开棺斩尸,使死者没有名誉;惩罚举行葬礼的人,使其没有利益;人们怎么会去做这些呢?

【原文】

卫嗣君之时,有胥靡逃之魏,因为襄王之后治病。卫嗣君闻之,使人请以五十金买之,五反而魏王不予,乃以左氏易之。群臣左右谏曰:“夫以一都买胥靡,可乎?”王曰:“非子之所知也。夫治无小而乱无大。法不立而诛不必,虽有十左氏无益也;法立而诛必,虽失十左氏无害也。”魏王闻之曰:“主欲治而不听之,不祥。”因载而往,徒献之。

【译文】

卫嗣君的时候,有个服劳役的罪犯逃到魏国,因给魏襄王的后妃治病而被赦。卫嗣君听说后,派人用五十金请求买他回来,五次往返而魏襄王不给,后来就用左氏城去交换。群臣都劝谏说:“用一个都城去买回一个服劳役的罪犯,值得么?”卫嗣君说:“这不是你们能明白的事。所谓治理没有小乱就没有大乱。法令不能确立而处罚不能坚决,虽然有十个左氏城也没有用处;法令确立而且处罚能坚决,虽然失去十个左氏城也没有害处。”魏襄王听说后说:“卫嗣君想治理国家而我不听从他,这样不吉祥。”因而把那个服劳役的罪犯装在囚车里送回卫国,白白献给卫嗣君。

【原文】

齐王问于文子曰:“治国何如?”对曰:“夫赏罚之为道,利器也。君固握之,不可以示人。若如臣者,犹兽鹿也,唯荐草而就[1]。”

【注释】

[1]荐草:丰美茂盛的草。就:靠近、走近。

【译文】

齐王问文子说:“怎么样治理国家?”文子回答说:“赏与罚作为治国的方法,就是很锋利的武器。君主牢固地掌握它,不显示给别人。若干臣子,就像野兽中的鹿一样,只要有一堆丰美茂盛的草就会跑过去。”

【原文】

越王问于大夫文种曰:“吾欲伐吴,可乎?”对曰:“可矣。吾赏厚而信,罚严而必。君欲之,何不试焚宫室?”于是遂焚宫室,人莫救之。乃下令曰:“人之救火者死,比死敌之赏;救火而不死者,比胜敌之赏;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人涂其体被濡衣而走火者,左三千人,右三千人。此知必胜之势也。

【译文】

越王勾践问大夫文种说:“我想去征伐吴国,可以吗?”文种大夫回答说:“可以。我们国家奖赏丰厚而且有信用,惩罚严厉而且坚决。君主想要了解这一点,为什么不试试烧宫室一下呢?”因此勾践就放火焚烧宫室,人们都没有来救火。于是下达命令说:“人去救火的如果死了,与战死在敌阵的奖赏相同;去救火而没有死的,与战胜敌人的奖赏相同;不参加救火的,与投降敌人的罪行相同。”人们于是在身上涂上湿泥或披上湿衣冲进火场,左边有三千人,右边有三千人。从此事中预知到攻打吴国是必胜的趋势。

【原文】

吴起为魏武侯西河之守。秦有小亭临境,吴起欲攻之。不去,则甚害田者;去之,则不足以征甲兵。于是乃倚一车辕于北门之外而令之曰:“有能徙此南门之外者,赐之上田、上宅。”人莫之徙也。及有徙之者,还赐之如令。俄又置一石赤菽东门之外而令之曰:“有能徙此于西门之外者,赐之如初。”人争徙之。乃下令曰:“明日且攻亭,有能先登者,仕之国大夫,赐之上田宅。”人争趋之。于是攻亭,一朝而拔之。

【译文】

吴起担任魏武侯的西河的郡守。秦国有一座小岗亭靠近魏国的边境,吴起想攻占它。如果不消除这个岗亭,那么对魏国种田的人很有害;如果消除这个岗亭,又不值得征用军队。于是就把一根车辕斜放在北门外面而下令说:“谁能把这根车辕搬到南门外面去,赏赐给上等农田、上等住宅。”但人们没有一个去搬的。等到后来有人去搬了,就马上按命令给他赏赐。然后吴起又把一石红豆放在东门外面而下令说:“谁能把这石红豆搬到西门外面,赏赐与上次那样。”人们争相去搬这一石红豆。于是就下令说:“明天将攻占那座岗亭,有谁能够先登上这岗亭的,任命他当国大夫的官,赐给上等的田宅。”人们争着去。于是吴起下令攻占那座小岗亭,一个早晨就攻占了。

【原文】

李悝为魏文侯上地之守,而欲人之善射也,乃下令曰:“人之有狐疑之讼者,令之射的,中之者胜,不中者负。”令下而人皆疾习射,日夜不休。及与秦人战,大败之,以人之善战射也。

【译文】

李悝担任魏文侯的上地的郡守,想要人们善于射箭,于是就下令说:“人们有疑虑而不能决断的诉讼,就叫他们射箭靶,射中的为胜诉,射不中的败诉。”命令下达后人们都赶快练习射箭,日夜不停。等到与秦国人交战,把秦国军队打得大败,因为人们都善于作战射箭。

【原文】

宋崇门之巷人服丧而毁甚瘠,上以为慈爱于亲,举以为官师[1]。明年,从之所以毁死者岁十余人。子之服亲丧者,为爱之也,而尚可以赏劝也,况君上之于民乎[2]!

【注释】

[1]毁:哀毁。瘠:(jí)或作“膌”。身体瘦弱。[2]劝:勉励。

【译文】

宋国崇门的一个巷子里有人为亲人守丧因为哀毁使自己的身体衰弱,君主认为他对亲人非常慈爱,就提拔他为官师。第二年,人们因此而哀毁使自己丧失生命的一年有十多人。子女为父母亲服丧,是因为爱父母,这种行为还可以用奖赏来鼓励,何况是君主对于民众!

【原文】

越王虑伐吴,欲人之轻死也,出见怒蛙,乃为之式。从者曰:“奚敬于此?”王曰:“为其有气故也。”明年之请以头献王者岁十余人。由此观之,誉之足以杀人矣。

【译文】

越王勾践考虑攻伐吴国,想要人们轻视死亡,他出外时看见含气愤怒的青蛙,于是就仿效青蛙趴在地上,表示尊敬。他的随从说:“您为什么对它表示敬意呢?”越王说:“是因为它有勇气的缘故。”第二年愿意拿自己的脑袋献给越王的人一年有十多人。从这件事情上看,赞誉足够用来杀人了。

【原文】

一曰:越王勾践见怒蛙而式之。御者曰:“何为式?”王曰:“蛙有气如此,可无为式乎?”士人闻之曰:“蛙有气,王犹为式,况士人有勇者乎!”是岁,人有自刭死以其头献者。故越王将复吴而试其教:燔台而鼓之,使民赴火者,赏在火也;临江而鼓之,使人赴水者,赏在水也;临战而使人绝头刳腹而无顾心者,赏在兵也。又况据法而进贤,其助甚此矣。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越王勾践看见愤怒的青蛙就仿效。他的车夫问他:“为什么仿效青蛙呢?”越王勾践说:“青蛙有勇气这样,难道不可以仿效吗?”武士们听说后说:“青蛙有勇气,大王尚且仿效,何况我们武士中有勇气的呢?”这一年,就有人用自刎的方式将自己的头献给越王勾践的。所以越王勾践将要报复吴国的时候试验过自己的训练效果:放火焚烧高台而击鼓令人前进,使民众奔赴火场救火,是因为有奖赏在火场里;面朝长江而击鼓,使民众敢于投身水中,是因为有奖赏在水里;面对战争能使人们断头剖腹而没有反顾之心,是因为有奖赏在战场上。更何况君主根据法制提升贤能的人,它的鼓励作用就更大了。

【原文】

韩昭侯使人藏弊裤,侍者曰:“君亦不仁矣,弊裤不以赐左右而藏之。”昭侯曰:“非子之所知也。吾闻明主之爱一嚬一笑,嚬有为嚬,而笑有为笑。今夫裤,岂特嚬笑哉!裤之与嚬笑相去远矣。吾必待有功者,故收藏之未有予也。”

【译文】

韩昭侯叫人收藏起旧裤子,侍者说:“君主也不仁慈呀,旧裤子不赏赐给我们身边的人而要收藏起来。”韩昭侯说:“不是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我听说圣明的君主爱惜自己的每次皱眉头、每次微笑,皱眉头有皱眉头的目的,笑也有笑的意图。如今这旧裤子,岂止是皱眉头微笑那样的事!旧裤子与皱眉头微笑相差得远了。我一定要等待有功的人才赏赐,所以才收藏起来没有给人。”

【原文】

鳣似蛇,蚕似蠋[1]。人见蛇则惊骇,见蠋则毛起。然而妇人拾蚕,渔者握鳣,利之所在,则忘其所恶,皆为孟贲[2]。

【注释】

[1]鳣:(zhān)鳝鱼的古称。蠋:(zhú)即毛虫。蝴蝶或蛾子的伸长状幼虫。色青,形似蚕,大如手。[2]贲:(bēn)人名,即孟贲。孟贲卫国人,当时着名的勇士。

【译文】

鳝鱼外形像蛇,蚕外形像毛虫。人们看见蛇就会惊恐,看见毛虫就会汗毛竖起。然而养蚕的妇女用手拾蚕,打鱼的人手握鳝鱼,可见利益所在的地方,人们都忘记了所厌恶的东西,都成了孟贲那样的勇士。

【原文】

魏王谓郑王曰:“始郑、梁一国也,已而别,今愿复得郑而合之梁[1]。”郑君患之,召群臣而与之谋所以对魏。公子谓郑君曰:“此甚易应也。君对魏曰:‘以郑为故魏而可合也,则弊邑亦愿得梁而合之郑。”魏王乃止。

【注释】

[1]郑王:即韩王。韩哀侯二年(前375)韩灭郑,迁都到郑(今河南新郑),所以韩又称郑。下文“郑君”同“郑王”。梁:魏国的别名。魏国从公元前361年起移都到大梁(今河南开封),所以魏又称梁。

【译文】

魏王对韩王说:“起初韩、魏都是一个国家,后来分开了,如今愿意再得到韩国而合并到魏国去。”韩王为此事感到忧虑,便召集群臣和他们商议怎样答复魏国。公子对韩王说:“这事很容易回答。大王对魏王说:‘因为韩国和魏国原来是一个国家所以可将韩国并入魏国,那么我们韩国也愿意得到魏国而把它合并入韩国。'”魏王听到这话就停止了。

【原文】

齐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1]。南郭处士请为王吹竽,宣王说之,廪食以数百人[2]。宣王死,湣王立,好一一听之,处士逃。

【注释】

[1]竽:(yú)古簧管乐器。形似笙而略大。战国时盛行于民间。[2]说:(yuè)古同“悦”,喜悦。廪:(lǐn)米仓。

【译文】

齐宣王让人吹竽,一定要三百人在一起合奏。南郭先生请求为齐宣王吹竽,宣王很高兴地答应了,享受着够几百人食用的官仓供应的俸禄。齐宣王死后,齐湣王继位,喜好一个一个地独奏给他听,南郭先生于是逃跑了。

【原文】

一曰:韩昭侯曰:“吹竽者众,吾无以知其善者。”田严对曰:“一一而听之。”

【译文】

另一种说法是:韩昭侯说:“吹竽的人多,我无法知道谁吹得好。”田严回答说:“一个一个来听他们吹。”

【原文】

赵令人因申子于韩请兵,将以攻魏。申子欲言之君,而恐君之疑己外市也,不则恐恶于赵,乃令赵绍、韩沓尝试君之动貌而后言之[1]。内则知昭侯之意,外则有得赵之功。

【注释】

[1]申子:即申不害,法家的代表人物,当时担任韩昭侯的相。市:交易。

【译文】

赵国派人通过申子向韩国请求借兵,准备去攻打魏国。申子想把这事说给君主听,而又害怕君主怀疑自己与外国在搞交易,不说那么又害怕得罪赵国,于是就命令赵绍、韩沓先去试探君主的态度后再说这件事。这样对内就知道了韩昭侯的心思,对外就有了讨好赵国的功效。

【原文】

三国兵至韩,秦王谓楼缓曰:“三国之兵深矣!寡人欲割河东而讲,何如[1]?”对曰:“夫割河东,大费也;免国于患,大功也。此父兄之任也,王何不召公子汜而问焉?”王召公子汜而告之,对曰:“讲亦悔,不讲亦悔。王今割河东而讲,三国归,王必曰:‘三国固且去矣,吾特以三城送之。’不讲,三国也入韩,则国必大举矣,王必大悔。王曰:‘不献三城也。’臣故曰:王讲亦悔,不讲亦悔。”王曰:“为我悔也,宁亡三城而悔,无危乃悔。寡人断讲矣。”

【注释】

[1]秦王:指秦昭襄王。楼缓:战国时赵国人,纵横家,任秦昭襄王的相。公子汜:秦国的公子,生平不详。

【译文】

韩、魏、齐三国的军队到达了韩国集结,秦昭襄王问楼缓说:“三国的军队已经深入我国的防地了!我打算割让黄河东面的土地讲和,你看怎么样?”楼缓回答说:“割让黄河东面的土地,是很大的损失;但能免除国家的祸患,这是一件大功劳。这事是宗族老臣的责任,大王为何不召见公子汜来问一下呢?”秦昭襄王于是招来公子汜告诉他这件事,公子汜回答说:“你讲和了要后悔,不讲和也要后悔。大王如今割让河东而讲和,三国的军队就会返回,大王一定会说:‘三国的军队本来就要撤离的,我白白地送给他们三座城池。’不讲和,三国的军队已经集结在韩国,那么全国一定大部将被攻克,大王一定会极其后悔。大王会说:‘这是没有献上三座城池的缘故。’所以我说:大王讲和会后悔,不讲和也会后悔。”秦昭襄王说:“如果要后悔的话,宁愿失去三座城池而后悔,也不能让国家遭到危亡才后悔。我决定了与他们讲和。”

【原文】

应侯谓秦王曰:“王得宛、叶、蓝田、阳夏,断河内,困梁、郑,所以未王者,赵未服也[1]。弛上党,在一而已,以临东阳,则邯郸口中虱也。王拱而朝天下,后者以兵中之。然上党之安乐,其处甚剧,臣恐驰之而不听,奈何?”王曰:“必弛易之矣[2]。”

【注释】

[1]应侯:范雎的封号。王:做王,统治。[2]易:改变、变动。

【译文】

应侯范雎对秦昭襄王说:“大王得到宛、叶、蓝田、阳夏等地,断绝了河内地区,困住了魏国、韩国,之所以还没有统治天下,是因为赵国还没有归服。不如放松上党地区,那只是一个郡而已,将兵力逼近东阳,那么邯郸就像口中的虱子了。大王拱手而可以使天下来朝拜,后归服的国家用兵去攻打它。然而现在上党地区安定和乐,它的地势又险要,我恐怕放松上党地区大王不会听从,怎么办?”秦昭襄王说:“一定放松它,改变用兵的目标。”

【原文】

庞敬,县令也。遣市者行,而召公大夫而还之。立以间,无以诏之,卒遣行。市者以为令与公大夫有言,不相信,以至无奸。

【译文】

庞敬,是一个县官。他派遣市场管理人员去巡视,而召集管理市场的官员回来。让官员站了片刻,没有什么命令,就让他们走了。市场管理人员认为县令有什么命令给管理市场的官员,对自己不相信,因此就不敢做奸邪的事了。

【原文】

戴欢,宋太宰,夜使人曰:“吾闻数夜有乘辒至李史门者,谨为我伺之。”使人报曰:“不见辒车,见有奉笥而与李史语者,有间,李史受笥[1]。”

【注释】

[1]辒(wēn)古代的一种可以卧息的车。笥:(sì)一种盛饭食或衣物的竹器。

【译文】

戴欢,是宋国的太宰,他在夜里派人对手下说:“我听说这几天夜里都有人坐卧息的车到李史的家门口,你要谨慎地为我侦察好。”派出去的人后来回来汇报:“没有见到卧息的车,只看见有人捧着竹筐和李史交谈,谈了一会儿,李史就接过这竹筐。”

【原文】

周主亡玉簪,令吏求之,三日不能得也。周主令人求,而得之家人之屋间。周主曰:“吾之吏之不事事也。求簪,三日不得之,吾令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于是吏皆耸惧,以为君神明也。

【译文】

周国君主丢了玉簪,命令差役去寻找,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周君又叫别人去找,便在家人的屋子里找到了。周君说:“我的差役不好好地做事。找玉簪,三天都找不着,我另外派人去找,没一天就找到了。”于是差役们都很恐惧,认为他们的君主神通圣明。

【原文】

商太宰使少庶子之市,顾反而问之曰:“何见于市?”对曰:“无见也。”太宰曰:“虽然,何见也?”对曰:“市南门之外甚众牛车,仅可以行耳。”太宰因诫使者:“无敢告人吾所问于女。”因召市吏而诮之曰:“市门之外何多牛屎?”市吏甚怪太宰知之疾也,乃悚惧其所也。

【译文】

商太宰派一个年轻的家臣到市场上去,回来后便问他说:“你在市场上见到什么?”少庶子回答说:“什么都没有见呀。”太宰说:“即使这样,究竟看见什么了?”少庶子回答说:“看见南门外边有很多牛车,挤得紧紧的仅可以通行。”太宰因此告诫使者:“不准告诉别人我问你的话。”因而召管理市场的差役来讽刺他说:“市场大门之外为什么有这么多牛屎?”管理市场的差役很是奇怪太宰怎么知道得这么快,于是就小心惶恐地尽自己的职责。

【原文】

韩昭侯握爪,而佯亡一爪,求之甚急,左右因割其爪而效之。昭侯以察左右之诚不。

【译文】

韩昭侯握住指甲,而假装丢失了另一只指甲,寻找得很急,身边侍卫因此而割下自己的指甲来献给他。韩昭侯用这种方法来考察身边侍卫对自己是否忠诚。

【原文】

韩昭使骑于县。使者报,昭侯问曰:“何见也?”对曰:“无所见也。”昭侯曰:“虽然,何见?”曰:“南门之外,有黄犊食苗道左者。”昭侯谓使者:“毋敢泄吾所问于女。”乃下令曰:“当苗时,禁牛马入人田中固有令入,而吏不以为事,牛马甚多入人田中。亟举其数上之;不得,将重其罪。”于是三乡举而上之。昭侯曰:“未尽也。”复往审之,乃得南门之外黄犊。吏以昭侯为明察,皆悚惧其所而不敢为非。

【译文】

韩昭侯派骑士到县城去视察。使者回来报告,韩昭侯问他说:“你看见什么?”使者回答说:“没有看见什么。”韩昭侯说:“虽然如此,你也要说说究竟看到了什么?”使者说:“南门之外,有小黄牛啃咬道路左边的禾苗。”韩昭侯告诉使者说:“不准把我问你的话泄露出去。”于是下令说:“当禾苗生长的时候,严禁牛马进入田间的命令早就有了,而差役们不把这命令当一回事,牛马因此进入田间的有很多。赶快把进入田间的牛马数目报上来,如果查不出来,将会加量负责官吏的罪责。”于是县城三个城门方向都调查而上报了。韩昭侯说:“还没有全部上报。”差役们又去仔细核查这事,于是在南门外抓住小黄牛。差役们以为韩昭侯明察秋毫,都惶恐地谨守职责而不敢胡作非为。

【原文】

周主下令索曲杖,吏求之数日不能得。周主私使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乃谓吏曰:“吾知吏不事事也。曲杖甚易也,而吏不能得,我令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岂可谓忠哉!”吏乃皆悚惧其所,以君为神明。

【译文】

周国君主下令寻找弯曲的拐杖,差役寻找了几天不能找到。周国君主私下里派人寻找,不过一天就找到了。于是就告诉差役说:“我知道差役们不好好办事。曲杖是很容易找,而差役们却找不着,我派人去寻找,不过一天就找到了,难道你们这样可以叫做忠诚吗?”差役们于是都惶恐地谨守职责,认为君主是神圣英明的。

【原文】

卜皮为县令,其御史污秽而有爱妾,卜皮乃使少庶子佯爱之,以知御史阴情。

【译文】

卜皮是县令,他的御史行为下流肮脏但却有一个宠爱的小妾,卜皮让一个年轻的侍从假装去爱那个小妾,以此来了解御史的隐私。

【原文】

西门豹为邺令,佯亡其车辖,令吏求之不能得,使人求之而得之家人屋间。

【译文】

西门豹任邺县的县令,假装丢掉了他的车上的车鞘,命令差役寻找而没有找到,另派人去寻找而在家人屋里找到了。

【原文】

阳山君相卫,闻王之疑己也,乃伪谤樛竖以知之。

【译文】

阳山君做了卫国的相国,听说卫国国君怀疑自己,就假装诽谤樛竖来探知君王的态度。

【原文】

淖齿闻齐王之恶己也,乃矫为秦使以知之。

【译文】

淖齿听说齐湣王厌恶自己,于是就派人假装成秦国的使者来刺探此事。

【原文】

齐人有欲为乱者,恐王知之。因诈逐所爱者,令走王知之。

【译文】

齐国有人想造反作乱,害怕齐王知道。因此而假装赶走自己所爱的人,命令他们到齐王那里让齐王知道这件事。

【原文】

子之相燕,坐而佯言曰:“走出门者何,白马也?”左右皆言不见。有一人走追之,报曰:“有。”子之以此知左右不诚信。

【译文】

子之做了燕国的相国,坐在那里假装说:“走出门去的是什么东西,是白马吗?”身边侍卫都说没有看见。有一个人出门追出去看,回来汇报说:“确实有一匹白马。”子之用这种方法来了解身边侍卫是否诚信。

【原文】

有相与讼者,子产离之而无使得通辞,倒其言以告而知之。

【译文】

有互相打官司的人,子产把他们隔离而使得他们之间不能互相通话,然后把他们说的话反过来告诉对方从而来了解实情。

【原文】

卫嗣公使人为客过关市,关市苛难之。因事关市以金,关吏乃舍之。嗣公为关吏曰:“某时有客过而所,与汝金,而汝因遣之。”关市乃大恐,而以嗣公为明察。

【译文】

卫嗣公派人扮成商客去过关卡,关卡上的差役故意刁难他。因此这人就拿金钱给关卡上的差役,于是关卡上的差役就放过了他。卫嗣公对关卡上的差役说:“某个时候有客人过关卡,给了你金钱,而你因此就放他过了关卡。”关卡上的差役十分恐惧,认为卫嗣公能明察秋毫。

【评析】

文章开篇就介绍了“七术”和“六微”。七术,就是七种政治手段,是君主对臣下使用的,是当权者对下属使用的手段。六微,就是六种隐微的情况,这些细微之情需要当权者明察。

君主要从多方面来参照情况才能做到公平公正,只听一方的言论就可能造成偏颇。因此君主要广纳谏言,多方面观察臣下的行为,才能做到公平公正;治理国家,君主就必须健全法制,人们只有在法律的保障下,才能有秩序的生活。而健全法制就不能心存仁爱之心,哪怕是犯了很小的错误,也必须要惩治,只有这样,才能树立起法律的威信。对于“奖赏赞誉”君主一定要言之有信,只有这样,臣下才会尽全力去办事情。否则,徒有虚言,只会遭到臣下的轻视;要善于辨别事物的本质,不能仅凭表面现象就妄加判断,否则会造成混乱的局面;君主对臣下不要明知故问的去考察,这样就会引起他人的反感,从而不能尽心的辅佐。君主一定要学会谦虚,谦虚并保持自己的好奇心,才能深智一物,才能使众隐皆变。

总之,韩非在文章之中还运用了很多详细的实例对“七术”进行了说明,形象生动之余给人启示,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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