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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儿诗·李商隐》原文与赏析

作者:laoshi来源:古典文学网-诗词帮发表于:2022-10-25 20:59:09阅读:367

李商隐

兖师我骄儿, 美秀乃无匹。文葆未周晬, 固已知六七。四岁知姓名, 眼不视梨栗。交朋颇窥观, 谓是丹穴物。前朝尚器貌, 流品方第一。不然神仙姿,不尔燕鹤骨。安得此相谓?欲慰衰朽质。青春妍和月,朋戏浑甥侄。绕堂复穿林, 沸若金鼎溢。门有长者来,造次请先出。客前问所须, 含意不吐实。 归来学客面, 闱败秉爷笏。或谑张飞胡,或笑邓艾吃。豪鹰毛崱屴,猛马气佶傈。截得青筼筜,骑走恣唐突。忽复学参军,按声唤苍鹘。又复纱灯旁,稽首礼夜佛。仰鞭罥蛛网,俯首饮花蜜。欲争蛱蝶轻,未谢柳絮疾。阶前逢阿姊,六甲颇输失。凝走弄香奁,拔脱金屈戍。抱持多反倒,威怒不可律。曲躬牵窗网,衉唾拭琴漆。有时看临书,挺立不动膝。古锦请裁衣,玉轴亦欲乞。请爷书春胜,春胜宜春日。芭蕉斜卷笺,辛夷低过笔。爷昔好读书,恳苦自著述。憔悴欲四十,无肉畏蚤虱。儿慎勿学爷,读书求甲乙。穰苴司马法,张良黄石术。便为帝王师,不假更纤悉。况今西与北,羌戎正狂悖。诛赦两未成,将养如痼疾。儿当速长大,探雏入虎穴。 当为万户侯,勿守一经帙。

全诗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总写骄儿的外貌内质,外人夸,家人喜。第二部分写骄儿的各种天真活泼的情态。第三部分抒写因骄儿引起的感慨和对骄儿的期望。

第一部分从开头到“欲慰衰朽质”。“兖师我骄儿,美秀乃无匹”,总起下文,也是对兖师的总写。说他的外美内秀,世上无双,从而归结为“骄”。小儿骄敏, 自己也引为骄傲。这孩子没有满周岁的时候,就能识得六和七的数,到了四岁时也就懂得自己的姓名了,而且不象一般的小孩子,只知道觅求梨栗等食品。接着从亲朋的夸赞,侧面烘托其美秀。亲朋夸奖兖师器宇不凡,说他有神仙之姿,贵人之相,是第一流的人品。诗人虽然说亲朋们的夸说是“欲慰衰朽质”,藉以安慰我这衰朽无用的人,可是这也正是他要听的话。在这貌似自谦的口吻中,流露着有这样爱子的骄傲。以上是从静的角度写骄儿,下面则从动的方面叙写。

第二部分从“青春妍和月”,到“辛夷低过笔”。兖师和朋友嬉戏,在那月光皎洁的春晚,和堂兄弟、表兄弟戏闹,绕着堂屋追,穿过树林找,吵嚷之声就如锅中的水煮沸了一般。儿童追逐叫嚷情态,跃然纸面。诗人选取典型细节表现兖师的天真和聪慧。来了客人,他抢着去迎接。当着客人的面问他要什么时,他却羞涩地不讲要什么。迎客,表现了他的好奇、好客、好动, 已懂得不能当着客人的面要梨与栗之类,“含意”说明他有这方面的愿望,“不吐实”,则懂得羞涩与谦让。小孩子的有趣,还在于摹仿大人的样子。他捧着父亲的手版摹仿客人匆匆进门的样子,摹仿莽张飞的架势和邓艾口吃的神态,摹仿豪鹰展翅和骏马飞奔,摹仿参军戏里参军和苍鹘的表演,摹仿大人在纱灯旁拜佛。凡是他于生活中见到觉得有趣的行为,都模拟了做。由此不仅可见出他接触的广泛,兴致的浓烈,也看出一个淘飞的男孩特有的粗放、纵逸的器质。他到户外活动,举鞭牵取蛛网,俯首吮吸花蜜,奔跑起来就和蛱蝶一样轻盈、快速。更为有趣的是写他和姊姊“赛六甲”的一场闹剧。“六甲”,一说是比赛书写六十甲子,一说是“双陆”。明明是比赛输了,却要打赢仗,就去翻弄姊姊的梳妆盒,以为报复,甚至拗脱了盒上的铰链。当阿姊要抱开他时,他拼力挣扎,索性赖在地上,就是对他施威发怒也不能制止。这一段写小孩子的恃幼骄纵,可谓维妙维肖。最后写兖师进入书房后的活动,他顺手拉过窗纱,吐口唾沫拭琴,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父亲临帖,要求用锦缎裁作书包的内衣,用玉轴作书轴,递过纸笔请父亲在“春胜”上写字。这一段又写他十分文静,展示了兖师聪明好学,回应“谓是丹穴物”的评说。

以上写骄儿的顽皮可爱,或写他室内活动或写他室外嬉游;或写合伙玩耍,或写他单独行动;或写他学人行为,或写他自为举止;或写他口齿伶俐,或写他动作敏捷;或写他彬彬有礼,或写他蛮缠胡搅;或写他的文静,或写他的剧闹,总之信笔恣写,一个活泼天真的男孩形象,呼之欲出。同时笔墨之间,也处处流漾着慈父的爱子之心。

第三部分也是诗的最后一段。这一段中分三层来写。第一层,慨叹自己勤苦读书著述,却落得失意潦倒的境地。这首诗写于大中三年(849)春天,这一年他三十八岁,就其整数说“憔悴欲四十”。他虽然从开成二年就登进士第,可是仕途不顺,屡遭挫折,仍然屈居县尉、府曹一类卑职,落得“无肉畏蚤虱”的地步。诗人曾写过一篇《虱赋》,其中说:“汝职惟啮,而不善啮。回臭而多,跖香而绝。”无肉畏蚤虱,固然说明自己穷瘦,同时也寓含着对当时社会中那些小人的揶揄。第二层告诫儿子不要走自己读书求仕的路,要学点兵书,掌握辅佐帝王的真本领。最后一层,进而联系国家面临严重边患的现实,希望儿子迅速长大,为国出力,建功立业。这一部分的感慨,反映了诗人对自己坎坷遭遇的感叹,也有着对社会动乱的忧虑。

李商隐的《骄儿诗》虽然深受左思《娇女诗》的影响,但比左诗有所发展,不仅写小儿的神态更为生动形象,而且由一般的父爱子扩而为愤世忧国。最后一部分的感慨,已超出了家庭内的亲子之爱的关系,升华为对年轻一代的希望。这种希望,饱含着自身的切肤感受,忧愤沉痛,因而使诗具有了更丰富、更高层的社会内容。

诗中写骄儿, 目的在“卒章显志”,作为发抒感慨的依据。可是因了以含情之笔白描儿童行为与心态,纤毫不爽,情韵盎然,稚趣横生,也使它成为写儿童的名篇佳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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