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唐诗学研究
元代唐诗学研究状况与构想元代唐诗学研究,广义地说即研究唐诗在元代的接受情况。完整的“接受过程”应包括阅读、批评和写作三个环节,因而,元代唐诗学的研究与元代诗歌、元代诗学的研究密切相关。同时,元代唐诗学又是唐诗学的重要部分,必须把元代唐诗学放置在历代唐诗接受的史的链条中,作纵向比较,才能确立元代唐诗学在整个唐诗学史上的地位与意义。因而,元代唐诗学的研究与元代诗歌、诗学研究,以及整个唐诗学研究均有着重要的关联,欲考察元代唐诗学的发展状况,应较全面地了解这些领域的研究情况。
第一节元代诗歌、诗学研究状况一元末杨维桢《玩斋集序》说:“我朝古文殊未迈韩、柳、欧、曾、苏、王,而诗则过之。”可见元人于元诗颇为自负。明人则对元代诗文多有不屑明初元朝故老宋濂、王祎、叶子奇等对元诗文评价则较高,不属明人眼光。,李东阳《麓堂诗话》称:“诗太拙则近于文,太巧则近于词。宋之拙者,皆文也;元之巧者,皆词也。”胡应麟《诗薮·外篇》卷六亦称:“宋人调甚驳,而材具纵横,浩瀚过于元;元人调颇纯,而材具局促,卑陬劣于宋。”又云:“(元诗)其词太绮缛而厌老苍。”皆代表了明人眼光。但明人重格调,长于辨体,对元人之取法唐音,辨析较精,胡应麟可为其代表。
清人对元诗的研究与整理皆有长足进展。一方面,开始了大规模的元代文献整理,许多元人诗文别集得以校勘、刊刻。《四库全书》收入元人别集171种,另存目36种。大型的诗歌总集有,顾嗣立所编《元诗选》初、二、三集,共110卷,收录元人诗集339部,《元诗选癸集》共收录2235位诗人作品。《元诗选》初、二、三集由顾嗣立选辑,《元诗选癸集》顾嗣立草成,由席世臣与顾嗣立之孙果庭“乃复校,勘其脱落,重加修订”而成。《元诗选》是迄今为止最大的元诗总集,书中每位诗人附有小传,保存了大量珍贵的元诗文献。“有元一代之诗,要以此本为巨观。”(《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九○《元诗选》)另有乾隆年间所编《御制元诗选》81卷清康熙四十八年,右庶子张豫章等奉敕编《御定四朝诗》312卷,计宋诗78卷,诗人882人;金诗25卷,诗人321人;元诗81卷,诗人1197人;明诗128卷,诗人3400人。所选元诗卷数、人数均超过宋诗,清人重视元诗于此可见一斑。,张景星等所编《元诗别裁集》等。这些文献整理为后来的元诗研究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另一方面,清人对元代诗歌也有了更多深入的评析,《四库全书总目》评析元人诗歌持论较公允,辨析较精审,实为元诗研究重要的参考文献之一。清诗话中有不少论及元诗,其中翁方纲《石洲诗话》卷五专评金、元诗,顾嗣立《寒厅诗话》论元诗风格、分期皆有见地。陈衍《元诗纪事》45卷,征引近400种书籍;吴景旭《历代诗话》壬集10卷,后7卷皆论元诗。另尚有陶元藻《全浙诗话》、方东树《昭味詹言》等,这些著作无疑都对元诗研究有推进之功。
清人较明人而言,对元诗的评价要高得多,翁方纲“论诗以杜、韩、苏、黄及虞道园、元遗山六家为宗”(清吴溪舫《石溪舫诗话》),以元代虞集为第一流诗人,并入杜韩、苏黄之列。虽仅为一家之言,也见出清人眼光。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卷四称:“人皆谓宋之文高于元,元之诗高于宋,殊不知宋之诗亦高于元也。”他虽对元诗持贬抑态度,但从“人皆谓”云云也能看出“元之诗高于宋”,为当时人一种较普遍的看法。宋荦在《元诗选序》中的一段话较能代表清人的一种融通的眼光,其云:
宋诗多沉僿,近少陵;元人多轻扬,近太白。以晚唐论,则宋人学韩、白为多,元人学温、李为多,要亦娣姒耳。间浏览是编,遗山(元好问)关于元好问的归属,有研究者把他视作元人,然根据其生活及主要创作活动皆在金代,更多研究者视他为金人,本文采用后一种观点。、静修(刘因)导其先,虞、杨、范、揭诸君鸣其盛,铁崖(杨维桢)、云林(倪瓒)持其乱。沨沨乎亦具一代之音,讵可阙哉!
二十世纪初,对于元诗的研究未有大的突破。但有一部并非专门研究文学的学术专著在此不能不提及,即1924、1927年陈垣分别发表于《国学季刊》和《燕京大学》上的《元西域人华化考》(上、下篇)(1934年木刻出版)。在这部著作中,他评论元代:“故儒学、文学均盛极一时,而论世者轻之,则以享国不及百年,明人蔽于战胜之余威,辄视如无物。加以种族之偏见横亘胸中,有时杂以嘲戏。”陈垣:《元西域人华化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页132。又云:“清人去元较远,同以异族入主,间有一二学者,平心静气以求之”,于是“知元人文化不弱”陈垣:《元西域人华化考》,页132。。指出了明、清两代对元代学术、文学态度不同的原因,同时提出元代儒学、文学“均盛极一时”的看法。这部学术力作虽然奠定了陈垣先生的学术地位,但是,他的这一观点,并未代表二十世纪初的主流思想,直至二十世纪末,他的这个论断才开始受到研究者越来越多的重视。
二十世纪初的文学史著作中,元代诗歌研究或被忽略,或援用清人观点,并无特出之见。1904年林传甲的《中国文学史》被视为我国第一部文学史,对元诗评价颇低。1918年谢无量的《中国大文学史》(中华书局),1928年李维的《诗史》(石棱精舍)论元诗,大体皆承袭清人。
三四十年代,有两部涉及元代诗文研究的重要著作问世,即1934年吴梅《辽金元文学史》(商务印书馆)、1943年钱基博《中国文学史》(湖南蓝田新中国书局)。二书皆给予元诗以较多关注、较高评价,反映了学界对元诗的另一种态度。钱基博论元代诗学风气、审美意蕴,颇为会心。他认为元代北方之诗,“反黄以入唐,蕲于积健为雄,反宋入唐”;南方之诗,“以唐矫宋,以晋参唐,意趣冲旷,语参游仙,一祛江西粗犷之弊而趋于和雅”,皆“一时之盛”钱基博:《中国文学史》,中华书局1993年版,页757。。这部书从创作上涉及元人“举世宗唐”的风气,细究元诗人的诗学渊承,对元代诗歌的研究较前人有更多、更深开拓。
五六十年代,几部重要的文学史著作中,元代诗文所占篇幅都极小,且评价偏低。游国恩等所编《中国文学史》说:“元代诗文或宗宋或宗唐,大都走模拟因袭之路。因此在元代最有成就的诗家中,甚至找不到可以和梅尧臣、元好问并肩的人物。”游国恩、王起、萧涤非等:《中国文学史》(三),人民文学出版社1964年版,页262。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编写的《中国文学史》称:“统观元朝一代诗文,没有杰出作品,也没出现杰出作家,很难说什么繁荣。”中国科学院文学所:《中国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页799。这一时期,元代研究的重心在戏曲,元诗研究视野仅局限于元四家等诗人,评价尺度也较为单一。
七十年代,中国大陆无元诗研究专著。台湾1978年出版包根弟的《元诗研究》一书,该书称元代诗歌,“彬彬称盛,上继唐宋二代,而下启明代诗坛”包根弟:《元诗研究》,(台湾)幼狮文化事业公司1978年版,页3。这些观点,受当时台湾较为兴盛的蒙元文化研究的影响,开启了重新评价元诗的风气。
八十年代,元诗研究在中国大陆开始受到关注。一些学者在学术刊物上相继发表论文,呼吁重新评价元代诗歌,调整元代文学研究格局,改变一直以来几乎以元曲研究取代元代文学的畸型格局这一时期,1980年《古典文学论丛》第一辑,发表周惠泉的《元诗浅谈》;1985年第3期《文史知识》发表隋树森的《元代文学说略》;1989年第2、3期《苏州大学学报》(合刊)发表刘明浩的《元诗艺术成就之我见》,皆对历来否定元诗的论点提出质疑。由此将元诗研究引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八十年代起元代诗文的文献整理工作全面展开,陆续出版了清人顾嗣立的《元诗选》初、二、三集(九册)(中华书局)、陈衍的《元诗纪事》(上海古籍出版社)、张景星的《元诗别裁》及多种元人别集。九十年代,由北京师范大学主持的《全元文》1990年提出编纂《全元文》的设想,1992年列入中国古籍整理出版十年规划重点项目,预计将收录元代3000位作者的30000篇文章。、中央民族大学主持的《元诗全编》大型总集的编纂工作启动,现正分册陆续出版,这些文献整理无疑将为研究工作创造良好的学术条件。
九十年代至今,元诗研究有了较大的进展。1991年邓绍基主编的《元代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张晶的《辽金元诗歌史论》(吉林教育出版社),2003年杨镰的《元诗史》(人民文学出版社),为此时期元诗研究的代表性著作。
邓绍基主编的《元代文学史》,第一次改变了近几十年来形成的元代文学研究格局,对元诗的评价较为中肯,表现了一种平和、理性的学术态度。张晶的《辽金元诗歌史论》更细致地论述了元代诗歌的美学特征。杨镰《元诗史》文献颇为丰富,涉及的元诗人极多,是迄今为止对元代诗歌论述最为全面的一部专著。这些标志着对元代诗歌的研究正逐步走向深入。
近年来的元代诗歌研究中,学者已开始关注到元人“举世宗唐”的创作风气,邓绍基在《元代文学史》的《元代诗文概况》一章中,列有《元诗“宗唐得古”风气的形成及其特点》一节。张晶在《辽金元诗歌史论》列有《盛元诗坛的“雅正之音”》一节,也有部分段落联系到了元人“宗唐”的诗学风气。但是,这种研究还十分有限,元人“宗唐”的诗学观念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从其形成、鼎盛,到丕变,对元诗发生着不同的影响,若能系统考察,将有利于探讨元诗创作风格形成的内在原因,更好地研究“宗唐”风气下元代诗歌的流变轨迹。
二十世纪上半叶,几部重要的文学批评史著作,有关元代诗学均论之未详。1927年出版的第一部文学批评著作——陈钟凡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中华书局),对元代仅寥寥几笔。1934年出版的罗根泽《中国文学批评史》(北平人文书店)仅至两宋。同年出版的方孝岳《中国文学批评》(上海世界书局),元代部分仅论及方回。朱东润1942年出版的《中国文学批评论集》(开明书店)与1944年出版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大纲》(开明书店),也仅论及方回,且评价不高。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商务印书馆,上册1934年出版,下册1947年出版)才开始关注到郝经、戴表元、赵文、刘将孙、杨维桢诸人。这一时期,对于元代诗学整体的评价无疑是较低的。但郭绍虞对赵文、刘将孙、杨维桢诸人的研究颇为深入。
五十至七十年代,元代诗学研究颇为冷落,仅有1960年10月16日《光明日报》发表陈苏《元代的文学批评》一文。文章认为元代文学批评在道学影响之下,死气沉沉。
1981年出版的两部文学批评史,一为敏泽《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一为王运熙、顾易生、刘明今主编的《中国文学批评史》。敏泽认为:“整个元代文学理论批评是比较冷落,没有生气的,既没有大的问题,也没有热烈的争论。”敏泽:《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页630。承续了五十年代以来的观点,可以认作是对此前研究的一种总结;王运熙则认为元代“也产生过一些有成就的作家与批评家”王运熙、顾易生、刘明今:《中国文学批评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页163。开启了八九十年代元代诗学研究的新思路。
1984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陶秋英编选的《宋金元文论选》,选编了元代17人的文论资料。此前,1979年台湾已出版曾永义编辑的数十万字的《元代文学批评资料汇编》(成文出版社)。这些资料,对元代诗学研究有一定的助力。
八九十年代,开始了对元代诗学的发掘与重新评价。1982年台湾朱荣智的《元代文学批评之研究》(联经出版事业公司)对元代诗学有较为系统的探讨。1996年顾易生、蒋凡、刘明今的《宋金元文学批评史》(上海古籍出版社),代表了近年来元代诗学的研究水平。二书对元代诗学均给予了较充分的肯定。
这一时期还有一些研究专著,如丁放的《金元明清诗词理论》(北京出版社)、詹杭伦的《方回的唐宋律诗学》(中华书局)、张健的《元代诗法校考》(北京大学出版社)诸书,都对元代诗学的研究有推进之功。另外,有关元代诗学的论文也丰富起来,对于元诗法问题,对于郝经、刘将孙、刘因、戴表元诗学思想的研究,对于元代政治、宗教、科举与诗学的关系都有所涉及。这些表明学术界对于元代诗学日趋重视,研究也日趋细致、深入。
八十年代以来,元人“宗唐”的问题开始引起学者们的关注。邓绍基在1987年《河北师院学报》第2期发表《元诗“宗唐得古”风气的形成及其特点》。文章以宗唐诗风形成和发展为标志,将元代诗史划分为前后两期:“延祐以前是宗唐得古诗风由兴起到旺盛,延祐以后宗唐得古潮流继续发展。”
顾易生等所著《宋金元文学批评史》也有《元人的唐诗研究及关于诗法的探讨》一节,对元人“宗唐”问题有进一步的研究。认为元人“宗唐”可追溯至宋、金之末,当时“南方的严羽,北方的元好问,几乎同时崛起于诗坛,以盛唐倡”顾易生、蒋凡、刘明今:《宋金元文学批评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页1041。书中还将“宗唐”分成三个时期:1 灭金初期。这时期“宗唐抑宋”,一以“雅正”为归,以北方郝经、刘因为代表,他们“倡导风雅之义,浑厚之格,又往往从政治教化的角度来看待诗”顾易生、蒋凡、刘明今:《宋金元文学批评史》,页1043。2 统一初期。这时的宗唐论者分为两派,一派以戴表元、袁桷为代表,一派以赵文、赵孟頫、圆至为代表,“前者重视唐诗的冲淡、雄浑、清圆的风格,后者重视唐诗抒情言事,以自然为本的艺术特征,各有所见”顾易生、蒋凡、刘明今:《宋金元文学批评史》,页1045。3 延祐复科之后。这一时期的代表人物有虞集、杨载、范梈、揭傒斯、欧阳玄等,他们主张诗文应鸣国家之盛,提倡盛唐诗歌雅正恢宏的气象,同时力斥金末宋季乱世之音。
这一分期,关注到了“宗唐”之风在元代的流变,但是,按文中所举的代表人物,第一、第二期,时间上的差别并不明显,似更侧重于北方与南方地域之异。实际上,第一期的郝经,尤其是刘因,与第二期的戴表元、赵文差不多同时。郝经生卒为1223—1275年,刘因为1249—1293年,而戴表元为1244—1310年,赵文大约为1239—1315年。另外还有一点值得推敲,关于第二期宗唐的两派,书中以戴表元、袁桷为一派,而赵文、赵孟頫为另一派,比较而言,赵孟頫的诗学主张,似更近于戴表元,而不是赵文。具体的内容,可参看本书第三章、第四章的有关部分。第三期为延祐复科之后,但延祐时期与元末至正时期,“宗唐”观念实有较大差异。延祐时期乃国势极盛之时,代表了“宗唐”之鼎盛,“雅正”观念如日中天,而至正时期,无论是诗歌创作的风气,还是“宗唐”观念都随着世乱俗衰,而呈现出与盛时迥异的风尚。因而,这种分期尚可斟酌。但是,对元代“宗唐得古”的诗学思潮进行分期,这一研究思路十分可贵,以此为参照,来清理元代诗学发展脉络,研究元代诗歌风格之流变,将使许多问题获得较好的解决。
萧华荣《中国诗学思想史》也论及了元人的“宗唐”问题,虽着墨不多,但立论颇高。他认为:“元人的宗唐倾向不仅表现在对唐、宋诗的比较轩轾中,更表现在他们对诗的性质、发生、艺术手法、审美特征等方面的认识上也异于宋而近于唐。”萧华荣:《中国诗学思想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页220。具体表现为,宋人强调性情之“正”,元人强调性情之“真”;宋人重“悟”,而元人取“兴”;宋人主张“落华就实”,元人主张“寓于景物”。这样,对元人“宗唐”观念的研究,超越了具体的人物品评,提炼出了其中更深层的美学思想。
1989年沈时蓉、詹杭伦发表《宋金元文艺美学思想巡礼》(《西北师范大学学报》第1期)一文,概括出元代诗学的三种审美倾向:崇尚江西诗派、复倡唐音、强调个性特征。这样,把复倡唐音仅作为元代诗学的潮流之一,这是关于“宗唐”问题的一种新观点。另尚有1998年叶爱欣发表的《“宗唐得古”与戴表元诗论》(《殷都学刊》第3期)、2000年文师华发表的《元代诗坛“宗唐”的理论倾向》(《南昌大学学报》第1期),都发表了各自对元人“宗唐”观念的见解。这些探讨都十分有意义,虽然不免零散,或有待深入,但为建构元代唐诗学提供了较好的诗学背景和理论平台。
第二节元代唐诗学研究的构想
唐诗代表着中华诗歌艺术的颠峰。唐诗研究自唐代即已开始,迄今一千余年,长盛不衰,构成古典文学领域里的一门显学——唐诗学。清理唐诗学的历史进程,总结其艺术规律,探讨其文化内涵,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唐诗的研究虽有久远的传统,“唐诗学”名称的行世还是比较晚近的事。八十年代中叶唐代文学学会年会上,傅璇琮向学界倡议开展唐代文学学术史的研究,随即在学会会刊《唐代文学研究》第一辑上刊发了陈伯海的《唐诗学史之一瞥》长文,这是“唐诗学”名称的正式被提出。其后陈伯海《唐诗学引论》(知识出版社1988年版)的出版,反响颇广,启动了这方面的研究。
九十年代以后,唐诗学的研究成果渐多,专著有黄炳辉《唐诗学史述稿》(鹭江出版社1996年版)、蔡瑜《唐诗学探索》(台北里仁书局1997年版)、朱易安《唐诗学史论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傅明善《宋代唐诗学》(研究出版社2001年版),论文更为丰富,且出现了其分支形态的研究著述,如许总《杜诗学发微》、简恩定《清初杜诗学》等,表明当作一种专门性学问的唐诗学已得到了广泛重视。
与唐诗学研究的兴盛状况相比,元代唐诗学的研究要薄弱得多。黄炳辉《唐诗学史述稿》中元代部分仅论及方回《瀛奎律髓》、杨士弘《唐音》、辛文房《唐才子传》三书,于郝经、刘因、虞集、戴表元、袁桷、杨维桢诸人无一涉及。蔡瑜《唐诗学探索》中元代部分也极简略。朱易安《唐诗学史论稿》虽以专题论述为主,不同于一般史书体例,但时间从唐宋及明清,地区从中土延伸至域外,论题既有选诗、纪事、理论形态,更及批评方法,实为近年来唐诗学研究的力作,但于元代也几无涉及。
元代唐诗学在唐诗学史上的地位实不应忽视,元人“举世宗唐”的诗学意义、文化意义均值得深入研究。它处在宋、明之间,而宋、明人的唐诗观念、诗学思想相差极大,正是由元人完成了这种转折与过渡。明人“诗必盛唐”诸观念实可追溯至元。因而,元代诗学既是由宋返唐的通道,也是自唐入明的门户。其特殊的意义,实尚待深入开掘。
唐诗学作为唐诗研究的学术史,包括有关唐诗的理论批评,但不限于这一种形态。总括而言应包括:选诗、编集、注释、考证、圈点、说解、评论、写作等形态。这些都是关于唐诗的学问,都反映着对唐诗的接受,因而都应作为研究的对象,如此全景式的视野才可能较全面地反映一代唐诗学的整体风貌。就元代而言,其形态则主要表现为选、说、论、写几种。
选本,是人们接触和研习唐诗最切近的一种方式,反映着编选者的用心、眼光,也反映着当时的诗学风气,蕴含着丰富的唐诗观念,同时,选本还能产生一定的社会效应,因而,就唐诗接受而言,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元人的唐诗选本流传至今的不多,但在唐诗学史上的地位却颇为重要,元初方回的《瀛奎律髓》,乃江西诗派的结晶之作,其蕴含的唐诗学思想正是对整个宋代江西诗派唐诗观念之总结。元末杨士弘的《唐音》,是唐诗学史上第一部以盛唐为宗主的唐诗选本,它既是元人唐诗观念的总结,更是明代唐诗学的重要源头,对有明一代发生着深远的影响。
诗评和诗论,这是人们熟知的两种研究方式。评即批评,指对具体诗人诗作的分析评论;论即论述,是对诗歌流变及其原理、方法的概括说明,两者常有交渗。评,又有两种基本的形态:一是附着于诗歌文本的评语或批语。这是一种比较纯粹的本文批评,所评大抵不离乎词句篇章,时亦涉及意境与风格。如方回的《瀛奎律髓》融选本之学与诗评之学为一体,诗后常附有对诗句的评点,可视为元人唐诗诗评之典型。另一种独立于文本之外的批评,更多地指向诗人,品评其艺术风格、审美精神。元人的大量序跋、书信、笔记中都包含着丰富的唐诗诗评、诗论材料,因而,必须系统、全面地阅读元人的诗文别集,从中收集有关唐诗的各种“评”与“论”,这样对于不同个体、不同时期的唐诗观念的研究才可能较深入、客观,才可能清理出一代唐诗观念的流变轨迹,较准确地反映一代唐诗学的全貌。这正是前人关于元代唐诗学研究甚为薄弱的地方,也正是本文的一个着力点所在。
写作,是指考察人们在唐诗影响下的诗歌写作状况。唐之后,历代诗人的创作都不可避免地处在唐风笼罩之下,所谓宗唐宗宋之争、宗盛唐宗晚唐之争、宗李杜宗王孟之争,所争者不单为学理,更关乎当前之创作,即树立怎样的诗歌范型的问题。因而,元代唐诗学也必须充分考察元代诗歌创作中的唐诗接受情况。如元初仇远、白珽,元中期杨载、范梈,元末顾瑛、倪瓒诸诗人的诗学理论并不突出,但是他们的创作本身即反映出一种诗学风气,他们以创作的方式推进和影响着元人“宗唐”之观念。
总之,元代唐诗学的核心内容是元人的唐诗观。这种观念由其所处的时代诗学潮流及总体文化环境生成,而又渗透、贯穿于其全部诗学活动之中,因此研究元代唐诗学的关键在于研究其内在的诗学观念,注目于其唐诗观念的流变。
研究元代唐诗学观念的生成与演变,必须联系当时的政治、文化背景进行。元代社会环境较为特殊,蒙主以少数民族身份入主中原,其政治、文化政策对文士生活、心态影响甚大。元代理学之大兴,学校、书院、书业之发达,科举制度之兴废,对于元代诗学的展开都有一定影响。因而,对元代政治、文化背景的考察就成为本书的一个基本起点。
元代唐诗学有着较明显的地域性、时段性特征。其地域性主要表现在,以北方之大都和南方之江浙、江西三地为中心形成了颇具影响的三大文化圈。三大文化圈,因受政治及文化渊承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和制约,表现出各自的内涵和特征。在文化、诗学思想上,各有其价值取向。在唐诗学观念上,则代表了“宗唐”的不同倾向,从而形成了宗唐的不同派别。随着三地人物的不断流动,三地文化之间的相互交渗,宗唐诸派也不断地发生着分化与组合。其间的分合起伏,构成了元代唐诗学发展的重要线索。
元代唐诗学的时段性则通过其形成、发展、蜕变三个相互连贯而又各自独立的环节体现出来。需加说明的是,这种时段性除了唐诗学自身生长变化的规律外,还与整个元王朝的兴盛衰变有着紧密的关系。“时运交移,质文代变。”(《文心雕龙·时序》)唐诗学的发展变迁亦莫能外。不同时期的人对唐诗的接受有不同,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对唐诗的解读也有别。
除了从地域、时段的角度,理清元代唐诗学的整个发展脉络外,对于元代几部重要的唐诗学著作则进行了专题研究,意在通过点(专著)、线(时段)、面(地域)的多重结合,进一步突显出元代唐诗学的基本特征及其在整个唐诗学史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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