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铸菊花《集句诗》的辑佚价值

史铸菊花《集句诗》的辑佚价值

南宋史铸《百菊集谱》是宋代重要的菊谱专著，其中著录他本人所作的60首菊花集句诗，这些诗歌在保存唐、宋诗歌文献方面具有重要的价值。

史铸生活于南宋后期。《全宋诗》第57册诗人小传云：“史铸，字颜甫，号愚斋，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生平不详。晚年爱菊，有《百菊集谱》六卷，补遗一卷，成于理宗淳祐二至十年（1242～1250）。事见本集卷首自序。”史铸在作于“淳祐壬寅（1242）夏五既望”的《百菊集谱》自序里说：

万卉蕃庑于大地，惟菊杰立于风霜中，敷华吐芬，出乎其类，所以人皆贵之。至于名公佳士，作为谱者，凡数家，可谓讨论多矣。铸晩年亦爱此成癖，且欲多识其品目，未免周询博采……

据此可知，当时史铸已是“晩年”。史铸曾为王十朋《会稽三赋》作注，跋文时间在“嘉定岁在丁丑（1217）日长至”。至“淳祐庚戌岁（1250）季春吉旦”，又完成《补遗》一卷。此比《百菊集谱》的完成早了25年，比《补遗》的完成早了33年。《全宋诗》将其列在生于1184年的诗人之后，大致上是可信的。

在《百菊集谱》里，史铸不仅录选了前人的咏菊诗文，而且记载了他自己的60首集句诗，即《百菊集谱》卷六有《集句诗》40首，《百菊集谱·补遗》有《续集句诗》20首。这些集句诗，共使用了唐、宋122人的众多诗句。此外，还有个别无名诗人的诗句。从文献辑佚的角度看，史铸的60首菊花集句诗至少有以下几个方面的价值：

1.可以补出唐人佚句3句。据史铸《百菊集谱》卷六和《补遗》一卷记载，60首菊花集句诗共使用了唐代僧齐己、元微之（稹）、释皎然、司空图、李白、白乐天（居易）、羊士谔、李山甫、李颀、罗隐、李嘉祐、高适、元澶、鲍溶、赵嘏、廖匡凝、刘禹锡、郑谷、陆龟蒙、杜甫、于武陵、杜光庭、许浑、李后主（煜）、胡曾、贾岛、严武、李锜、李贺、韩退之、刘沧等31人的诗句。这些诗句，虽然大多数已被《全唐诗》《全唐诗补编》著录，但仍有少量诗句可以辑佚。

释皎然1句：露裛幽花冷自香（《菊花》其六）。按：《两宋名贤小集》卷一百十所收晏殊《萝轩外集》中的《春阴》一诗虽有此句，然比史铸更早的释绍嵩《江浙纪行集句诗·咏梅五十首呈史尚书》第15首使用此句时已注作“皎然”，可见皎然的著作权亦不可剥夺。

赵嘏1句：归田谁是渊明兴（《黄菊》其十五）。

白居易1句：芳时偷得醉工夫（续《种菊》）。按：苏轼集句词《南乡子》亦用此句，注云“白居易”。

根据史铸菊花集句诗所辑得的唐人诗歌佚句虽然只有3句，但在唐诗辑佚已经完备的今天，仍是非常值得欣喜的。

2.可以为姓名见于《全宋诗》《全宋诗订补》的31位诗人补出佚句34句。史铸《百菊集谱》卷六记载其集句诗所用宋代诗句原作者有王禹偁、苏子由（苏辙）、谢景山（伯初）、魏野、陆务观（游）、王荆公（安石）、谢无逸（逸）、王十朋、梅圣俞（尧臣）、黄山谷（庭坚）、蔡柟、丁宝臣、邵尧夫（雍）、余安行、韩忠献公（琦）、洪景卢（迈）、文保雍、郑刚中、陈后山（师道）、张芸叟（舜民）、文与可（同）、田元邈（亘）、王彦霖（岩叟）、周麟之、张彦实（扩）、苏东坡（轼）、汪彦章（藻）、江袤、沈瀛、张子野（先）、欧阳修、闻人善言、曾端伯（慥）、王性之（铚）、强几圣（至）、寇莱公（准）、僧洪觉范（惠洪）、朱希真（敦儒）、张孝祥、杨巽斋、钱易、元绛、江为、良祐、齐唐、张齐贤、杨时可（适）、毛友、刘原父（敞）、周紫芝、僧琏不器、赵宋英、姜特立、辛幼安（弃疾）、苏澄庵、朱邦永、韩治、张灏、许景衡、僧道潜、范文正公（仲淹）、陈与义、綦崈礼、徐仲车（积）、李端叔（之仪）、赵令衿、李鼐、胡侍郎、洪龟父、孙仲益（觌）等70人。原署“不知何代”者姚揆、江奎、彭应求3人，今考均为宋人，则共有73人。再据《补遗》一卷所记，又可补出刘挚、卢彦德、刘庭芝、陈元老、刘子翚、朱弁、葛吏部（立方）、吴莘、宋白、叶梦得、陶弼、赵端行、张嵲、王之道、僧法显、崔德符、李清臣、陈襄、翁龟翁（逢龙）、朱乔年（松）、朱贞白等21人。两者相加，共有94人。这些诗人中，姓名已见于《全宋诗》《全宋诗订补》并有佚句可以辑录的共有31人，可辑得佚句34句。

姚揆1句：怜香擘破花心齅（《菊花》其二）。

蔡柟3句：一夜清霜殒物华（《菊花》其三）、欲折一枝来侑酒（《菊花》其七）、小径低丛淡薄妆（《白菊》其一）。

余安行1句：篱菊含风暗度香（《菊花》其四）。按：《全宋诗》未收其人。《全宋诗订补·〈全宋诗〉漏收的诗人》收录其人，录诗11首。

洪迈（字景卢）1句：莫遣儿童容易折（《菊花》其五）。

江奎1句：好风应会幽人意（《菊花》其八）。

沈瀛1句：多谢主人相管领（《菊花》其十一）。

张先（字子野）1句：尽收清致助吟才（《菊花》其十一）。

丁宝臣1句：自得金行真正色（《黄菊》其二）。

朱敦儒（字希真）1句：肯参红紫斗纷华（《黄菊》其三）。

杨巽斋2句：寿质清癯独傲霜（《黄菊》其五）、直到如今迹未陈（《黄菊》其十四）。按：《全宋诗》第72册收录其诗26首并2个断句，《全宋诗订补》据史铸集句诗辑出“琼葩灿彩绕篱东［误作车］”（《白菊》其三）、“金英铄铄擅秋芳”（《黄白菊》）两句，尚可补此2句。

钱易1句：不在诗家即酒家（《黄菊》其六）。

元绛1句：诗笔酒杯俱有味（《黄菊》其六）。

齐唐1句：移来庭槛助清幽（《黄菊》其七）。

张齐贤1句：自缘禀性天生异（《黄菊》其七）。

杨适（字时可）1句：不与繁华混一流（《黄菊》其七）。

彭应求1句：倚风黄菊绕疏篱（《黄菊》其九）。

毛友1句：自有清香处处知（《黄菊》其九）。

周紫芝1句：独绕东篱万事轻（《黄菊》其十）。

僧琏（字不器）1句：丛菊疏疏着短篱（《黄菊》其十一）。

张灏1句：要收节物归觞咏（《黄菊》其十五）。

曾慥（字端伯）1句：东篱九日富黄花（《黄菊》其十七）。

赵令衿1句：不怯清霜更耐风（《白菊》其三）。

李鼐1句：独高流品蕙兰中（《白菊》其三）。

邵雍（字尧夫）1句：一簇疏篱有野花（《野菊》）。

陈元老1句：谁为陶潜买酒樽（续《菊花》其一）。

朱弁1句：渐觉西风换物华（续《菊花》其三）。

赵端行1句：新酒初蟹正肥（续《黄菊》其五）。

僧法显1句：幸无风雨近重阳（续《黄菊》其八）。

李清臣1句：银觥须引十分强（续《黄菊》其八）。

朱松（字乔年）1句：露湿香心粉自匀（续《白菊》）。

无名氏（不知朝代，姑附于此）1句：世人若觅长生药（续《菊花》其三，此句注云：《古道情诗》，下句“只这灰心是大还”）。

3.可以补出姓名不见于《全宋诗》《全宋诗订补》的宋代11位诗人和他们的18个佚句。

（1）文保雍，北宋中期人。《东坡全集》卷一百七有题为《文保雍将作监丞》的制文。可据《百菊集谱》卷六集句诗《菊花》其六辑出“祛风偏重山泉渍”1句。

（2）江袤，事迹最早见于《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巻七十五载：

（绍兴四年夏四月）丁亥，诏：衢州布衣江袤召赴都堂审察。袤少登贡籍，元祐中尝游太学，乐道自守，不干州县。方腊、倪从庆之乱，袤结集社甲，土人率服，一乡赖之。守臣谢克家言其才行于朝，故召。既而引对，遂命为右迪功郎。（袤六月庚寅补官。）

同书卷九十六又载：“（绍兴五年十有二月）右迪功郎江袤充敕令所删定官。”《浙江通志》卷一百八十六载其事较详：

江袤。万历《常山县志》：字仲长，少随父通议公至京师，枢密使曾布以女妻之。还乡，闭户读书，穷日夜不辍。元祐八年，补太学生。丁父母忧，哀毁如不胜，庐墓侧，以孝闻宣和间。方腊作乱，自严州趋衢，常山已毁。袤时避地严坑，躬率乡兵团保伍为守境计。绍兴四年，谢克家出守衢州，首加询访，隆礼延致之，以才行奏闻。召见，除编修所删定官。抗疏，辞免还山。

《宋史·艺文志》载有“《江袤集》二十卷”，可惜已经佚失。据史铸集句诗，可辑“秋老霜浓满槛开”（《菊花》其十一）、“风拆霜苞细细香”（《黄菊》其十九）、“幽芳天与不寻常”（《白菊》其二）、“淡泞精神无俗艳”（《白菊》其三）、“玉攒碎叶尘难染”（续《白菊》）等5句。

（3）闻人善言，《百菊集譜》卷二“蜡梅菊”下注云：“见闻人善言《菊乡公暇集》。”据此可知，闻人善言曾著《菊乡公暇集》。可辑“照窗寒菊近人清”（《次韵童恭叔》）、“白发年年不负盟”（《中秋月》）2句。

（4）江为，史铸标明“本朝江为”，则与五代江为并非一人。惜其事迹无考。可据史铸集句诗辑得“亦同元亮旧生涯”（《黄菊》其六）1句。

（5）良祐，原注“阙姓”，其事迹亦无考。可辑“满地黄花得意秋”（原注：“下句‘浪陪使节赤松游’，见于石刻。”《黄菊》其七）1句。

（6）赵宋英，其事迹无考。据《文渊阁书目》卷二载，赵宋英有《气候推蒙诗》一部一册，今已佚。可据史铸集句诗辑得“托根占得中央色”（《黄菊》其十一）、“粲粲秋香雨露葩”（续《菊花》其二）、“代谢相因寒事催”（续《菊花》其四）3句。

（7）苏澄庵，其事迹无考。可据史铸集句诗辑得“不学群葩附艳阳”（《黄菊》其十三）1句。

（8）朱邦永（原误作宋邦永，该书《补遗》中已改正），其事迹无考。可据史铸集句诗辑得“黄花又是一番新”（《黄菊》其十四）1句。

（9）韩治，元祐时期人，其事迹屡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可据史铸集句诗辑得“陶家旧已开三径”（《黄菊》其十四）1句。

（10）卢彦德，《浙江通志》卷一百二十五《选举三》载其为绍兴二十四年（1154）张孝祥榜进士。同书卷一百七十《人物三》引《括苍彙纪》所载云：

字国华，丽水人。绍兴中进士，知广德军建平县。旧版籍有绝户物力钱，抑民代输缣匹，民苦之，多逃亡。彦德至，大搜隐漏，以实升降，削虚产二千余户。于是，逃者复归。两守蜀郡，再历宪曹，并著声绩。后官至朝请大夫。

可据史铸集句诗辑得“不嫌青女到孤根”（续《菊花》其一）1句。

（11）吴莘，字商卿。《浙江通志》卷一百二十六《选举四》载其为淳熙八年（1181）黄由榜进士，归安人。著有《西汉补注》一十卷（《郡斋读书志》）、《西汉鉴》十卷（同前）、《管见录》二十卷（同前）、《楚州图经》二卷（《直斋书录解题》）等。可据史铸集句诗辑得“不是餐英泥楚骚”（续《菊花》其五）1句。

史铸60首集句诗的文献辑佚价值已为学者所关注，如其中署作唐人“廖匡凝”的诗句“直待素秋霜色里”（《黄菊》其十三）1句，已被陈尚君《全唐诗续拾》辑入“廖凝”的名下。又如杨巽斋的4个佚句，即“寿质清癯独傲霜”（《黄菊》其五）、“直到如今迹未陈”（《黄菊》其十四）、“琼葩灿彩绕篱东［误作车］”（《白菊》其三）、“金英铄铄擅秋芳”（《黄白菊》），其中后两句已被《全宋诗订补》辑出。可是，这样的情况毕竟很少见，大量的佚句尚没有被辑出。本文在现有的基础上补出宋代诗人11位，唐人佚句3句、宋人佚句52句。

注释：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全宋诗》第57册，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第35878页。###（宋）史铸：《百菊集谱》，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45册，第43页。######（宋）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326册，第59页。###（宋）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326册，第348页。###（清）沈翼机等：《浙江通志》，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524册，第156页。###（清）沈翼机等：《浙江通志》，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523册，第499页。###陈尚君：《全唐诗补编》，中华书局，1992，第1485页。###陈新、张安如、叶石健、吴宗海：《全宋诗订补》，大象出版社，2005，第693页。